印尼的局勢並不像島上的風景那樣宜人。當黃鎮大使拜會了蘇加諾總統後,報界立即做出了不同反應:
《新報》社社長感到欣慰:印尼政府對新中國采取懷疑和觀望的態度已大有轉變……
國會議員拉蘇娜·塞德夫人麵露微笑;蘇加諾總統有心要搞好印中關係,哈達副總統也無意要搞壞印中關係……
一家大報則在短論中提到:“共產主義的俄國30多年以來都沒有能夠處理好跟具有宗教信仰國家的關係,難道世界上還有另一種共產黨國家能和鄰國和睦相處?除非真主保佑,按照真主旨意辦事!”
還有一家報紙威脅道:“不要把冷戰帶到印尼來!”
台灣國民黨方麵,則連發了3個嚴重抗議……有消息說,台灣軍方已把共產黨使館作為破壞目標!
當他們去拜會蘇聯駐印尼大使茹可夫夫婦時,這種不安寧的印象變得更加深刻了。
茹可夫把一隻裝著金黃煙絲的煙盒遞給黃鎮,黃鎮示意不吸煙。茹可夫自己握著一隻斯大林式的煙鬥,吱吱地吸得煙鍋一閃一閃。他瞅著黃鎮說:“同誌呀,台灣國民黨很活躍,處在印尼這個動蕩的社會,你們要做好各種準備。”
黃鎮點了點頭。
茹可夫突然彎下腰來,望著地毯,眼圈泛起一層紅暈:“我們建國初期不太注意,好幾個大使為此犧牲。例如,大使的辦公室不能設在臨街的樓上。我們曾有一位大使坐在窗前辦公,被敵人的槍彈打中,就死在辦公桌上。”
茹可夫把手放在粗大的門把上,用力一關,門後出現堅固的鐵柵欄。他告訴中國大使:“增加點保衛設施,起碼能抵擋一陣,拖延時間,以便迅速得到印尼政府的支援。”
黃鎮回到使館,和參讚們一商量,決定加固機要室,建造個鋼筋水泥的檔案室,把使館和宿舍都裝上鐵門、鐵窗,並要打一口井,買台發電機,如有意外,也好抵擋一陣。
幹活的時候,使館上下一齊動手。黃鎮和剛從大學畢業的隨員劉豐強搭伴,從樓下往上抬鐵窗。小劉步履蹣跚,汗水順著兩鬢往下流,嘴裏叨叨:“這印尼的天氣熱死個人!”
黃鎮讓他把鐵窗靠在牆上,歇一會兒。他自己也擦著額上的汗,逗笑著:“你這個小青年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子!”
劉豐強坐在磚頭上直喘氣:“我是餓、餓了。”
黃鎮想起件什麼事,偏著頭問道:“你們隨員夥食可以吃得好點嘛,我怎麼總看不見你吃好菜呀?”
劉豐強抹著頭上的汗:“我出身貧苦,吃飽就覺得很滿足了,再說省點……”
“攢錢這個事嘛,看起來不錯。”黃鎮把劉豐強拉到窗子旁邊,推心置腹地說,“但這種思想發展下去,也會走上邪路,你信不信?國家讓我們在國外工作的人員生活好些,保持健康的身體、充沛的工作精力,個個吃得紅光滿麵,這是代表我們國家的麵貌,麵黃肌瘦的,能說國家富強?這和你的名字可不相稱,豐潤才顯富強嘛!”
劉豐強仿佛陷入了深思。別看大使勞動時脫掉外套裏麵縫縫補補,可會見外賓時總刮幹淨臉,擦亮皮鞋,收拾得整整齊齊,顯出一派優雅的外交官風度。
“另外,寄往國內的安家費,不能太多。”黃鎮低聲加了一句。“當然少了也不夠,多了影響不好。”
兩人說話的當兒,收發把一份大宗文件送來。劉豐強拍拍手上的灰土收下。這時,大使又問他:“對印尼華僑的雙重國籍,我國政府的態度是什麼?”
劉豐強低下皺紋不多的腦門,搖搖頭。
“給我的文件裏不是都寫著嗎?”黃鎮問。
劉豐強摸摸腦袋:“上麵寫著‘大使親閱件’,我不能看。”
“哎,”黃鎮拍拍他的背,“你既兼任我的機要秘書,內容都可以看。理解不了的,可隨時來找我。”他又指指劉豐強手中的文件袋說:“晚間一定要把文件、保密本放在保密包內,統統集中到鋼筋水泥的檔案室裏,白天辦公時再拿出來。這樣,夜裏遇到什麼情況,就不用擔心文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