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身患糖尿病,需要的是飲食的調養、藥物的控製和精神上的鬆弛。然而,林彪、江青一夥卻利用賀龍所患病的特點,對他施行了慘無人道的摧殘。夥食本來就很差,這時就更差了。兩格圓形的飯盒,一格裏盛著飯,多數是不給盛滿的;另一格是菜,經常是清水煮白菜、糖蘿卜,再不就是老得像甘蔗皮似的豆角。這對於一個糖尿病患者來說,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此外,醫療條件也越來越差,連每天必需的極普通的降糖藥也沒有保證了。他們還在暖氣上做文章,在嚴寒的冬天,借口水管破裂,把暖氣關掉了。
一天,賀龍用手杖敲著林彪的頭像,憤怒地說:“你這個卑鄙的家夥,為什麼不準我革命?你這個家夥,心虛得很,怕別人攥著你的把柄!黨內出了奸臣,這個奸臣就是你。”又轉身對薛明說:“江青也是個整人的家夥。你看報紙上那一套都是他們搞的。他們是要把老同誌都搞光。搞得毛主席身邊沒有人了,他們好大換班!還有林彪的老婆葉群也不是個好東西。過去你在延安整風時揭發了她那麼多嚴重問題,她能饒得了你?”
薛明點點頭:“可能由於我這個問題牽累了你。”
賀龍搖頭:“你不要這樣想。不是由於你的問題,他們要打倒我,是因為我妨礙他們篡黨奪權,他們才打倒我,反而是我牽累了你。”他們又談到康生,說這個人老奸巨猾,做盡了壞事。
賀龍的身體在殘酷的摧殘和折磨下更加衰弱了。沒有蔬菜,有時賀龍夫婦甚至吃起了院子裏長的野菜。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導致他們二人身體虛弱,步履維艱。5月上旬的一天夜裏,賀龍久久不能入睡,薛明掙紮著起來想找醫生要些安眠藥,剛出房門,眼前一黑,就暈倒在走廊上。賀龍爬起來找她,找到後拉也拉不動,隻得去找人幫忙,結果他又在走廊的另一頭栽倒了。過了很長時間,哨兵發現了,才把他們攙進屋裏扶上床。
半夜,賀龍醒過來,聽到有人在哼一首歌。原來是哨兵在窗外輕聲地唱:“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洪湖岸邊是呀麼是家鄉……”
賀龍思念洪湖。他萬萬沒想到,在山穀深夜的這幾句歌聲,竟是他最後聽到的關於洪湖的歌。
賀龍的身體越來越壞,那個不幸的時刻無情地到來了。
6月3日,開始出現食欲不振的症狀。
6月8日,早上聽完廣播以後,賀龍連續吐了三次,呼吸急促,開始出現上腹痛、惡心、嘔吐等糖尿病酸中毒症狀。薛明立即去找醫生,但這個“醫生”卻外出了,中午12時才回來。下午3時,“醫生”為賀龍打了一針“止吐針”,但並未止住嘔吐。這時,有人送來了一碗黃瓜湯。薛明把碗端到賀龍麵前說:“你能吃一點嗎?”
賀龍看了看湯:“你看那湯。”薛明拿筷子一挑裏麵全是老黃瓜皮。結果,這生前最後一頓飯也沒吃一口。下午5時,賀龍血壓減低,上腹部劇烈疼痛。搶救的醫生來到,並在治療中使用了隻能加重病情的葡萄糖。在忙著輸液的工夫,醫生大聲地說:“病人昏迷了。”其實,賀龍的神智仍然清楚。趁他們出去的時候,他拉著薛明的手說:“他們都跑了,要小心,他們要害死我!”盡管他的呼吸短促,還是聽得清楚:“我不能死,我還要活著和他們鬥下去!”
6月9日,天亮之後,醫院來了醫生接他去住院。賀龍表示不願去,他說:“我沒有昏迷,我不能去住院,那個醫院不是我住的地方。”但醫生仍然堅持要住院,並且聲稱是“組織上的決定,非去不可。”組織觀念一向很強的賀龍不再吭聲了。屋裏頓時亂起來。來人拿進一副擔架,七手八腳地把賀龍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
賀龍入院之前,林彪的親信邱會作就指示醫院:“如果專案組找醫院,叫我們派醫生,不要派主任,派一般醫生就可以了。”因此,盡管醫護人員作了很大的努力,但由於按邱會作指令辦事的醫院負責人沒有作搶救的準備,更沒有組織有經驗的專家到場,賀龍上午8時55分住院,10時25分才開始治療。
14號病房裏,幾個醫務人員圍在一張病床前緊張地忙碌著。病房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外麵的走廊裏,幾個身著軍裝、麵無表情的人不停地踱來踱去。
醫護人員對外稱患者姓王名玉,係糖尿病性酮症酸中毒。
誰也想不到,這個被稱作王玉,年過七旬、骨瘦如柴的老人,竟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賀龍元帥。
病房裏陰森森的,沒有一個親人,隻有一名住院軍醫和幾位助手在忙碌著。
元帥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很想馬上逃離出去。
會診時,他們不讓專家接觸病人,不讓他們知道病人是誰,隻知道是一個叫“王玉”的老者。會診之後的1個半小時,這個曾使敵酋聞風喪膽的開國元勳,就這樣含恨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