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即10月18日王洪文乘坐的專機在長沙機場降落。毛澤東接見了他。毛澤東是國慶節後離開北京到南方過冬的。他先是到武漢,下榻於東湖賓館。他的視力越來越差,大夫確診是“老年性白內障”。雖說這是老年人常見的眼疾,手術也不複雜,但必須待其成熟才能動手術。這樣,一輩子都離不開書的毛澤東,不得不忍受視力日衰的痛苦,聽別人給他讀點東西。10月13日,毛澤東的專列駛抵長沙。他下榻於湖南省委大院西邊的九所六號。那裏原叫陳家山,是一片丘陵地,中共湖南省委在那裏蓋了一個招待所,叫“九所”,專門接待重要客人。“九所”有六幢小樓。毛澤東過去在九所三號住過,這一次住的是六號。毛澤東在長沙的一切,都由他信賴的華國鋒安排。華雖已調中央工作,仍兼管湖南工作。毛澤東在這裏一直住到1975年2月3日才離開,共住了114天。

在彙報四屆人大籌備情況時,王洪文向毛澤東報告:“主席,我這次來湖南,沒有告訴周總理和政治局其他同誌。我們四個人開了一夜的會,商定派我來彙報,趁周總理休息的時候就走。我是冒著危險來的。”

毛澤東靜靜地聽著。

王洪文繼續說:“總理現在雖然有病,住在醫院,但還忙著找人談話到深夜。

幾乎每天都有人去。”

“去的都是些什麼人哪?”毛澤東問。

“經常去總理那裏的有小平、劍英、先念等同誌。”

“哦。”

“他們這些人在這時來往得這樣頻繁,和四屆人大的人事安排有關。”

毛澤東不做聲。

王洪文說出一句鼓動性的話:“主席,北京現在大有廬山會議的味道!”

毛澤東反問道:“是嗎?有廬山會議的味道哇?”

王洪文見毛澤東不像是讚成自己的話,聲音有些發顫:“是的,主席!總理雖然有病都忙著找人談話,嗯……”

王洪文“嗯”了好長時間,就把話題轉向對張、江、姚的吹捧上。

毛澤東隻是聽,一聲不吭。王洪文自知沒趣,便對毛澤東說:“今天我還要趕回去,主席有什麼指示?”

毛澤東一臉正色,他告誡王洪文:“那好,你回去要多找總理和劍英同誌談,不要跟江青搞在一起,你要注意她。”毛澤東最後說了一句:“你在政治上不強,你們這些人的職務也夠高了。”

“四人幫”倒台後,王洪文在法庭受審時供認:“去長沙,實際上是一次陰謀活動,是背著周恩來總理和政治局去的。江青提出要趕在毛澤東主席接見外賓之前去,是怕鄧小平陪同外賓先到毛主席那裏把事實真相說明。”

王洪文碰了一鼻子灰,傍晚即趕回北京。

江青一聽王洪文的報告,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想通過另一條渠道繼續向毛澤東告狀。18日那天,江青將王海容、唐聞生兩人請到釣魚台10號。王、唐二人在那個非常時期是名氣很大的,她們的形象和名字經常出現在新聞鏡頭和報紙上。外人有時也不易分清:因為她們衣著打扮很相似,總是一身樸素的衣裳,外加都戴眼鏡,留齊耳短發。王海容是毛澤東的姨表兄王季範的孫女,父親是烈士,另一位是外交家唐明照的女兒。她們職務上是外交部的翻譯,但當時的地位比較特殊。她們不僅為毛澤東接見外賓擔任翻譯,也是毛澤東家中的常客。毛澤東的晚年,出入毛澤東家中的人員受到限製。毛澤東信任王、唐二人,要這兩位年輕人參加政治局會議,然後直接聽取她倆的彙報。報送政治局委員傳閱的有些文件要列上她倆的名字。於是,王、唐的作用變得異乎尋常。她倆既是毛澤東與政治局其他人之間的一座特殊橋梁,又是他的指示傳達到各方尤其是政治局或國務院的非常之路。

江青要王、唐二人轉告毛澤東:“國務院的領導經常借談工作搞串聯,恩來在醫院並不真正養病,鄧小平和周恩來、葉劍英他們都是一起的,周是後台……”

王海容、唐聞生感到事態嚴重,第二天便去三○五醫院,向周恩來原原本本作了彙報。

周恩來聽後沉思片刻,說:“我已經知道政治局會議的問題。我所了解的情況並不像江青說的那樣,而是他們四個人事先計劃好要整小平,他們已多次這樣搞過小平,小平忍了他們很久。”最後,周恩來告訴王、唐二人:“我正在做工作,打算進一步了解情況,慢慢解決問題。”

20日,丹麥首相哈特林夫婦從北京飛往長沙,王、唐陪同。接待完外賓,王、唐二人留了下來。她們向毛澤東轉達了周恩來的意見,也轉告了江青的話。

毛澤東要她倆回北京轉告周恩來、王洪文:“總理還是總理,四屆人大的籌備工作和人事安排問題要總理和王洪文一起管。建議鄧小平任黨的副主席、第一副總理、軍委副主席兼總參謀長。”

毛澤東還要她倆轉告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叫他們不要跟在江青後麵批東西。

江青處心積慮的兩件事,一件也沒辦成,還挨了批,心裏更是七上八下。但她有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她又給毛澤東寫信,在信中提出要讓謝靜宜當人大副委員長,遲群當教育部長,喬冠華當副總理,毛遠新、遲群、謝靜宜、金祖敏列席政治局,作為“接班人”培養。金祖敏是青島市的紡織女工,中共十大期間,突然用飛機將她接到北京,當選中央候補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