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秋雨不知何時淅淅瀝瀝地飄灑下來,空氣裏頓時充滿涼意。陶勇的頭腦格外清醒。看來今夜是無法入睡了,幹脆擬個作戰計劃吧。他又伏在巨大的海圖上,苦思冥想起來。當他一拳砸在海圖上時,他的嘴角出現了一絲細密的微笑,那笑,很有些輕蔑嘲諷的意味。

可能是他覺得他的計劃十拿九穩;也可能是他覺得這個計劃出奇製勝?或者他覺得有些冒險?

究竟笑什麼,隻有他自己心裏有數。

10月的最後一天,深夜,一支人民海軍的護衛艦編隊,出現在東海海麵,直向高島海域駛去。

蔣軍雷達站已觀測到這支編隊。熒光屏上顯示,午夜過後,該編隊在高島海域繞了一圈便折返了,沒有留下什麼疑點。值班的蔣軍雷達兵又仔細地觀察了兩個小時,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就打著嗬欠進了休息室。

但是,蔣軍做夢也沒有想到,解放軍的6艘魚雷艇已經進入了高島錨地。原來,護衛艦的體積巨大,用它的舷側拖帶魚雷艇,不但肉眼看不出,連雷達也別想測出來。這麼絕妙的主意,大約隻有像陶勇這樣熟知兵無定形的人才想得出。

大概他在想出這個妙計時,嘴角才情不自禁地咧了一下……況且,高島錨地距離戰區近,這裏既沒有可供艦船停靠的碼頭,也沒有對艦船提供彈藥、油料、器材等物資的設備,蔣軍也認為此地不利於艦艇待機,就更不重點設防了。成語有句常言叫做“兵不厭詐”,正因為這裏不具備魚雷快艇生存的條件,就更容易使敵人麻痹大意。

陶勇是該為自己的絕招笑一笑了。

陶勇特別鍾情魚雷艇這種小巧快捷的海上武器。剛組建魚雷快艇部隊時,艇隻還是從蘇聯買來的。自1951年開始,人民海軍開始自行設計製造快艇。小型魚雷快艇排水量僅22噸,主要武器裝備是兩座450毫米的魚雷發射管和兩挺12.7毫米高射機槍。4個大功率推進器足以使它的航速達到52節。遺憾的是它還沒經過實戰的檢驗。

這是魚雷快艇首次出擊,陶勇當然要打出威風,打出戰果。

擔任這次伏擊任務的是快艇三十一大隊一中隊,他們已在舟山海域練了多日。當時正值炎熱的夏季,機艙溫度經常達到40度以上。練一夜回來,艇員就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不知道流了多少汗。一練就是一個通宵,有的同誌疲勞得連操縱機器時都忍不住打瞌睡,而暈船的同誌有時連苦膽水都吐出來。知道有仗要打了,再苦再累大家都能忍受。魚雷艇進入高島錨地後,就與停泊在這裏的登陸艇緊緊地靠在一起,一艘挨一艘,然後又在艇隻上麵做了偽裝。這樣無論從天空往下看,還是從海上往艇群裏看,都難以發現這裏的魚雷艇。國民黨飛機經常在待機點巡邏也沒有偵察到。與此同時,岸上指揮所也轉移到了高島。

11月3日,陶勇收到情報,說有一艘敵人大型軍艦向我們預定的戰區駛來。

陶勇立即命令出擊。接到命令,6艘魚雷快艇像離弦之箭射了出去。大家瞪大雙眼,握緊拳頭,興奮得渾身直打戰。真是天有不測風雲,最令人擔憂的情況出現了:海上氣象變壞,海情已經滿足不了魚雷艇作戰的要求。無奈,陶勇隻好放棄作戰計劃,命令艇隊退出戰區。好在行蹤未被敵發現。

快艇開始在海上待機。這時已進入初冬季節,氣候逐漸變冷。因為魚雷艇沒有住艙而且空間小,睡覺成了問題。艇上沒有床鋪,戰士們隻好和衣蜷曲在戰位上。空間不夠,就在甲板上搭起一層板作床鋪,戰士稱自己的鋪是“樓上樓”。

天下起雨來,艇員沒有地方躲避,隻好穿著雨衣,在艇上挨淋。寒風吹來,身上又結了一層霜,一個個凍得臉發紫,牙打戰,渾身冰冷,用戰士們的話說,“除了一顆心是熱的,其他都好像泡在冰水裏。”

一等就是14天。

因為限定的待機時間最長也就15天,如果在這個時限裏還沒有戰機,那麼編隊就要撤離錨地,在別處休整以後,再等下一次戰機。通俗地說,就是白等了。

11月13日,也就是待機時間結束的前一天晚上,一中隊的隊長和指導員焦急地守候在電話機旁,戰士們也都圍了過來。大家屏息靜氣,沒有一點聲響,盼望著奇跡能夠發生。

奇跡真的出現了。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立刻把大家的心給揪緊了。岸上指揮所通報說敵艦已經從大陳島出來,要求一中隊立即做好戰鬥準備。消息傳開,個個歡欣鼓舞,立即奔赴自己的戰鬥崗位。為了確有把握,中隊先派一艘快艇出去觀察海麵實際氣象情況。該艇不一會兒回來報告說:“海麵氣象良好,符合快艇作戰要求。”

“太好了!”

陶勇命令:“開始攻擊!”

14日淩晨1時許,指揮所命令一中隊4艘快艇進入一級戰備。這一聲命令抖落了艇員們苦苦等待14個晝夜的疲勞,艇員們敏捷地奔向自己的戰位。頓時主機轟鳴,山巒震顫,4艘戰艇像脫韁的戰馬,昂首衝出港灣。

4艘戰艇成單縱隊首尾相隨,等速前進。大海在沉睡中被攪醒,平靜的海麵犁出一條白色的浪帶。0時50分進至五棚嶼以東一海裏處待機。

這時岸上指揮所也緊張而又有序地工作著。自從敵艦從大陳島出來被我雷達發現後,雷達兵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熒光屏上那微小的亮點;記錄員不斷報告敵艦的方位和距離;繪圖員緊接著標畫在海圖上;通信業務長及時準確地把敵艦活動情況通報給魚雷快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