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你有決心。我戒不了。”
毛澤東向大使們詢問情況,對幾個新麵孔格外注意。當他的目光轉向黃鎮時,便吐出嘴裏的煙霧,說:“他我熟悉。”毛澤東又向陳毅說道:“對一個同誌要熟悉,總要問一問他的曆史,什麼地方的人,至少要交談兩個小時才能記得。”
毛澤東伸手劃開眼前淡薄的煙霧,十分沉著地望著變成許多不規則的煙絲在慢慢揮發,隨便談起來:
“外部一定會有很多迷信的。我這個人就有很多迷信,過去不吃狗肉,父母都反對吃。吃狗肉在我們鄉下名聲很不好。所以我過去也反對吃狗肉。可是你從沒吃過,為什麼說不好吃?還不是迷信?後來開始吃了,吃了多次很好吃。”
黃鎮知道毛澤東是在說“破除迷信”。毛澤東經常以一個極小的事情去比喻一個莊嚴深刻的道理,有時又以一個極大的哲理來說明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他說的越平淡,越不介意,越使聽者振聾發聵,尋思萬分。
“在武漢遊水時,許多同誌不同意我遊過長江,說如何危險,我說我對水有過研究,除急流、溫度零下、淺水外都可遊,這是大前提,於是就可得出結論說長江這一段也是水,所以可以遊。還不是遊過去了?有什麼可怕的!”毛澤東說到外交上也要破除迷信,便開始了他擅長的“古為今用”:“人太穩了不好,野一點好。子路是個野人,孔夫子離不開他。因為他有‘打手’作用,孔子自從得了子路,就比較平靜了些,當然不是壓服的辦法,王明好像中國的土壤不適合他這個細菌的發展。他說:一、延安整風有80%的人被迫檢討;二、搞個人崇拜;三、反對共產國際。第一點是基本上對的,實際是10%的人被迫檢討,有什麼不好?第三點國際是兩頭好中間壞,國際不倒,中國革命不能成功。我們反對的是教條主義,不是共產國際。搬外國的東西搬教條就搬壞了。”
毛澤東興致極高,撳滅了一支煙,又點上一支。他對多少有點吃驚的外交官們繼續發揮自己的思想:“三國時關張開始因孔明年輕不服氣,劉勸說也不行,沒封他官,因封大封小都不好,後派孔明到東吳辦了一件大事,回來後才封為軍師。東吳程普是老將,但叫周瑜掛帥,打了赤壁之戰的大勝利。梅蘭芳當劇協主席,不是以青衣身份來當的,他隻會唱青衣,不會唱別的角色,當協會主席,就可以照顧全局。”
毛澤東停頓的間隙,黃鎮覺得毛主席對迷信的定義變得越來越寬,在1919年,迷信是指宗教和孝道,而到了今天,迷信似乎是指任何阻礙“躍進”的束縛。他多少覺得自己似乎是太“穩”,還不太會“野”。他和大部分高級幹部一樣,隻在自己的個性和領袖的指引間尋找差距。
“自古以來多是年輕的代替老的。”毛澤東說了一句總結性的話。又把目光轉向耿飆、姬鵬飛、喬冠華等人,說道:“話扯遠了,現在拐回來。告訴蘇聯同誌,王明還是暫時不回國好,麻煩他們了。他寫信來說解除他的中委職務,現在不解除。”
毛澤東用平淡的語氣說,但揮動了一下夾著煙卷的厚實的手,以加重這些話的分量。在這次長談中,毛澤東幾乎涉及了當前所有的重要問題,如大煉鋼鐵、中蘇關係、西藏問題……他時常“白話”曆史,用幽默無羈的語言講當前的重大問題……
毛澤東又一次看著黃鎮,皺著眉頭,在想著什麼。突然,他舒了一口氣,接著說下去:“蘇加諾給我寫過幾次信,信上表現很熱情。你們代我給他寫封複信,交黃大使帶去。”
陳毅舌戰赫魯曉夫雖然毛澤東的動作比先前遲緩,但他的情緒感染著陳毅和到會的每一個人。
在這之前,國務院開了務虛會議。毛澤東不太滿意。6月16日上午9時,又召集鄧小平、陳毅等幾個副總理到“遊泳池”。毛澤東開門見山:“你們這次務虛會議沒有分析國際形勢是個缺點,陳毅同誌講話時對國際形勢還有分析,他講得生動活潑,你們是否讚成?”毛澤東環視一周,接著講:“政策是根據敵我的形勢而來的。你們務虛務了十幾天,連形勢都不務一下,應再搞一兩天,專門談國際形勢。可辯論,可交鋒,不要怕講錯了。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你一個人講錯了,對別人有很大啟發。生怕講錯了穿小鞋,不要緊,穿小鞋是最輕微的,怕什麼?怕穿小鞋,怕開除黨籍,怕殺頭,怕撤職,怕坐班房,誌向都不大,要有穿小鞋的勇敢,不要怕受卡,帝國主義都不怕,穿小鞋就怕?要開始想想國際形勢。過去我們打蔣介石,沒信心怎麼辦?現在我們提出要超過美國,要建成第一個強國,對形勢不分析,天天怕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