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5月26日16時。晴天。
湯縣常河鄉下常河村的5250畝荒地有主了。
車子還未到自家的莊門前,王瓊就聽到自家院子裏的陣陣吵鬧聲,又見三三兩兩的人從院裏進進出出。她就納悶,自己家裏出什麼事了?又是弟媳婦跟母親吵翻了?
陳剛見王瓊焦灼的樣子,就感到王瓊的家到了。他對司機說:“快點,就那一家。”王大進說:“我熟悉王書記的家,因為我是下屬。陳書記是咋知道那一家就是王書記家?”
陳剛說:“看看王書記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一定是她的家。”
王家是夯土築成的院牆,比起三十年前連個院牆都沒有的土坯房,那可是強多了。王瓊點頭說,“這院子修好才五六年,在村裏,算是好的了。”
說著話。車停在了莊門前,打開了車門,被車旋起的堂土撲麵而來。王瓊忙關上了車門,於波說:“怕什麼?我們本來就是鄉下人嘛!”王瓊說,“我不怕土,我怕把陳書記的衣服弄髒了。”
陳書記說:“亂彈琴,三十年前我可是從堂土裏爬出去的,還怕土?”
見王瓊家的莊門前停了一輛新車,莊戶人都跑去觀看。小孩子也圍上來用手摸這摸那。王大進鄉長嚇唬道:“別摸,一摸就上天了!”嚇得孩子們遠遠地離開了。等客人們進院子了,孩子們又圍到了車前。
院北邊的書房裏大炕上,王瓊的媽五嬸拍著大腿大哭大喊:“這個天殺的喲,這個無義種喲,這個黑心賊喲!嗚嗚嗚嗚,這是誠心不要這個家喲!……這個……”
王大進對站著的、坐著的村人說:“來客人了,你們回去吧。”王瓊一一地和鄉親們打著招呼。“娘”“嬸”“爺爺”“奶奶”的叫個不停。哭喊著的五嬸見女兒陪著這麼多人進來了,停止了叫罵聲。王瓊說:“媽媽,你看看,這是誰來了?”
五嬸看看陳剛,悵然的搖了搖頭。
陳剛說:“五嬸,你在生誰的氣呀?給我說,我收拾他,真是亂彈琴,咋惹你老生氣呢?”
五嬸就又要哭訴,於波說:“大娘,你再認認看,他是誰?”
王瓊也說:“媽媽,你準能認出來。”
陳剛盤腿坐在了炕沿上,抓住了五嬸枯瘦如柴的手說:“五嬸,你真的一點也認不出我來了?”
五嬸便重新端詳陳剛,看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
陳剛說:“你還記得三十年前你家裏住過的陳桑樹這個人嗎?”
“記得!記得!她桑樹哥我哪能不記得呢?他上省裏就無音信了,你認識他?”
“五嬸,我就是陳桑樹呀。”
“你?……”五嬸仔細地看著陳剛說:“你真是她桑樹哥?”
王瓊說:“媽,這是真的。”
於波說:“大娘,當年的桑樹哥,現在可是大省長了。”
“省長?”老人吃驚地看著陳剛。
王瓊說:“比省長還大,是省委書記,省長歸他管呢。”
“那就更好了,她桑樹哥呀,你得給我做主呀!”
“五嬸,你說,我一定給你做主。”
五嬸掉著眼淚說:“你可得勸住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他、他要包種老陰溝那邊那地呀,那地可種不得,種那地要死人的。”
“噢?”陳剛問:“種地還死人?”
王瓊說:“陳書記,這事我知道。老陰溝那邊有大約5000畝土地,你應該知道,解放後就一直沒有種過了。”
“知道,知道。”陳剛說,“溝那邊的地氣很濕,草長得非常茂盛。那時,我就想,這地方為啥不種莊稼呢?”
於波說:“5000畝土地可不是小數字呀,應該很好的開發一下。”
五嬸說:“那可不行,開那地就要死人的。民國二十五年,地主柳老五開了,種了八石地,結果呢,一家人全死了。1961年挨餓時,王七十偷偷種了五升地,被毒蛇活活地咬死了。……瓊呀,你得勸勸你兄弟,別去動那地,動了那地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