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劉伯彥已經帶兵回到崔州城,經此一役,加上有東方衛這個一向神龍空見首不見尾的奇人加入,東陵鐵騎一時名聲大噪,許多窮苦少年慕名而來,該鐵騎特殊的征兵政策也令人印象深刻,諸如隻征召長得黑並且不帥的,且越醜越好,家中父母早亡親朋俱不在的優先……而東陵鐵騎最初的創始人此刻剛剛從一株百丈高的參天巨木上摔下,摔到半空中隨即淩空停住,接著繼續賣力地揮動兩條長腿踩著滑溜溜的蒼苔,向上狂奔,接著又摔下,再停住,再摔,如此反複了九十次,李瑾瑜終於忍不住了,放聲狼嚎,其聲之慘烈足以令磐石動容。
不遠處的連錚聞聲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身側的小狼則將兩隻耳朵夾得更緊了。
良久,連錚慢悠悠站起,走到李瑾瑜練習的那株參天古木旁,迷霧森林裏的光線永遠在將暗不暗之間,即使在最炎熱的晌午也是如此。連錚身著一襲白色長袍,黑發如墨散亂披著,他緩緩抬起手,瑩白的輝光自左手纏繞上他的整個手臂,以他為中心,周遭的白霧都停止了流動,凝滯不前,他向前踏出一步,左手的輝光則向前飛出繞上古木的枝幹,帶著連錚向上行去。濕潤的水汽站在臉上微涼,他的心跳趨於平緩,融入周圍的安靜中,幾乎無法察覺。他緩緩升高,古木的褶皺清晰可見。
李瑾瑜站在古木的一處枝椏交錯處,正悠然自得地抱著兩隻巨大的鮮豔紅色水果品嚐著,對於常人來說,那是劇毒之物,她卻甘之若飴。
“徒兒,你知道不知道仙道的修煉最是艱苦難行,你這個樣子就算了此一生都不能習得其中一二精華啊。”連錚懸浮在半空,左手上的輝光散發出燦爛光華,令周圍空靈的雲霧盡皆失色。
李瑾瑜霍地站起,懷中水果隨之掉落,“師……師父。”
“唉,許是你真的沒有修煉仙道的天分”,連錚淡淡道,“不過若能將這醫書九本都學會,在於今人世,也算能所向披靡了。”
“師父,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說。”
李瑾瑜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問:“師父,當初你所說的小姐為什麼會選中我?”
“你的出現以及方位都是小姐通過日月盤辛苦測算一月有餘才算出來的,你就是那個神殿選中的人,小姐也是為了保護你才會派我來教習你武道仙道。”師父又道:“徒兒,這個問題你問過我不下六遍了。”
“那麼,那個小姐是否知道我的娘親下落?”這才是重點。
連錚懸浮著湊近,低下身來,麵容上籠罩著一層淡淡光華,恍如傾瀉的溫柔月光,隻是神情鄭重嚴肅,配合他扶手抬袖的姿勢,顯得猶如天神降臨,蒼白的嘴唇一開一合,“你我都知道你是怎麼來的,雖然我從未去過那個世界,所以在這個世界,你的娘親並非你真正的母親。”
“這個我知道啊”,李瑾瑜道:“但是前幾天有人告訴我,他曾經在一個地方見到過一個和我長得相像的女子,按照年齡來算可以做我娘了。”
李瑾瑜的腦中浮現出公子越臨行前特意轉告的一番話,“我雖是個城主,但更多的也是一個商人,前些年喬裝出去做生意的時候,曾在一處見到一個和你很相像的女子,按照年齡來算,足可以做你的娘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派人去打探打探此女子的底細。”
李瑾瑜仰起頭,眼中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光,連錚覺得這樣的眼神有些熟悉,他曾經在小姐的眼中也看到過,“師父,這些年來我從未在功法以外的問題上請教過你,但是這一次我想請那個從未謀麵的小姐幫忙,測算看看我的娘親是否活著,在哪裏,我……我想去見見她。”
是的,長久以來,她其實一直想去見見她,見見這個娘親,在剛剛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一痛,似是被千萬道鎖鏈同時向四麵八方撕扯的痛楚,她想起初來這個世界時睡袍上所沾的血跡,當年之事必定另有隱情。
連錚點點頭應允,“不過當務之急你必須要將仙道的前麵三章練好,這三章是基礎。”
練習完畢之後,李瑾瑜回到竹林精舍那裏,忽然覺得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怪異,到底是哪裏怪呢……她走進院子四顧,猛然想起:今天先生沒有擺弄他那些亂七八糟的礦石、鐵器之類的東西,偌大的清幽庭院……太安靜了。
“先生?”李瑾瑜向屋內走去,還未轉身,便見小溪之上的快哉亭中,坐著先生李潛和劉伯彥大人,二人見李瑾瑜走進,不約而同地望過來。
神色似乎很是莊重嚴肅?
李瑾瑜滿腹狐疑,剛剛踏上快哉亭,先生衝她招手,“來,過來,坐到我身邊來。”李瑾瑜像往常一樣跳上石台,右手搭上先生的肩膀,這樣的動作本事自年少時代就養成的習慣,然而落在旁人眼裏卻是親昵無比,“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這麼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