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該怎麼做,那個陸彥於不過是個明麵上的卒子而已,你才是我,是我們的殺手鐧。”長公主轉身,看著黑暗裏的人影一字一頓地說道。
“在下不敢當。”那人語氣恭謹,一如所有人麵對長公主時的態度。
“嘁”,李緣漪笑了笑,“你什麼時候也會這種客套話了?哎,對了,這麼長時間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殺手不需要名字。”
“好”,李緣漪的臉上忽然閃現過一抹哀愁,這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了已經消失一段時間不知所蹤的李瑾瑜,想起了那個畢恭畢敬的戶部尚書李潛,想起了遙遠的龍首原,龍首原上的將士,在自己身側卻像是個陌生人一樣的皇帝,弟弟。以及,以及,耗費了她此生大半心血的龍鱗會。
“父親還是愛我的吧,送給我這麼一個優秀的殺手”。李緣漪在心裏說道,從很小的時候,在她和自己的親弟弟仍然長得非常相像,幾乎連父母親都認不出來的時候開始,她就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請來全天下最好的國學老師,最好的武道高手教習自己的弟弟,卻隻允許她學習什麼琴、棋、書、畫,連走路、說話的神情、語氣、姿態都有嚴格的要求。
她曾經為了學習國學、武術,軟磨硬泡才跟弟弟換來一次的機會,卻很快被發現,弟弟沒受到什麼處罰,反而是她這個長姐,曾經的懲罰令她永世不能忘。
“啪”。纖細柔弱的手指緊緊攥成一個拳頭,重重砸向石欄,沁出一兩點血,這個拳頭的主人竟似乎絲毫不知痛楚一樣。
“去吧,明天日落之前,我在這兒等你。”長公主命令。
“在下還有一事向長公主請教。”
“說。”
“這次連著田戰田將軍家的小少爺一起攻訐嗎?這樣似乎在陶大人那兒的麵子上過不去啊?”這是殺手的擔心,也是長公主計劃中一直沒有挑明的部分。
“哼,陶公那個老家夥身邊不是有東方衛嗎?至於那個田戰,在這種時候,棄車保帥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我見那個田思博如今跟李蕭玨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田家以後就算躺著也能享受錦衣玉食的日子,真到了那時候,他田戰還會效忠於陶公麼?我不信陶公從來沒有過殺了他的想法”,李緣漪說道,對著黑影微微一笑,臉上平添了幾分魅惑之意,對麵的年輕殺手這個時候卻不敢直視長公主的眼睛,好在黑暗掩飾了他的情緒,“哪怕隻有過一瞬。”
“但和陶公製定計劃的時候,陶公並沒有明確說明……”
“就因為他沒有明說,才是讓我動手的暗示,你忘了我們龍鱗會的宗旨了嗎?”
“為人所不為之事,殺人不敢殺之人。”
“重點就是後麵一句話,嗬,當初為了湊成一段比較工整的句子,才加了前麵那句廢話”,李緣漪看了他一眼,微笑說道:“我們就是一個殺人機構,殺小皇帝不方便殺的人,廢掉那些對齊國有礙的不忠不義之士,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俎上魚肉,嗬嗬,你說,我們龍鱗會算不算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幫會呢?”李緣漪舉手掩住自己的下巴,吃吃笑了幾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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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轉眼已然是四月天,在這片號稱是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的歸江中下遊地區的郴州,春色已經明媚到無以複加,春風送過十裏堤,楊柳枝頭早已暴青,街上行走的人們早已退去了沉重的冬衣,頓時覺得身輕如燕,連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齊國北有帝都,而南部的經濟中心便是郴州,當初李瑾瑜從遙遠的便將苦寒之地前往帝都的途中,一處中轉站便是郴州,她立即聯想到了遙遠的二十一世紀。
而在帝都灰蒙蒙的天氣裏,早早爬出來的明月也籠罩著一層愁雲慘霧,像是一隻哀戚的眼睛,有人抬頭望了望這輪同樣灰蒙蒙的月亮,放下碗筷,離開這個小小驛站,繼續趕路。
一路行來,旅客身上的衣服已有多處刮破磨損,乍一看還以為是個要飯的,然而隻要是武林中人,看見這個帶著鬥笠的粗野漢子之後必定色變,因為此人,正是當今天下屈指可數的九品高手之一,監察四處總領,如今兼領戶部尚書的袁和。
這是個起於微寒的草莽英雄,深得同道中人李潛,舒夜公子的賞識,李舒夜不知所蹤之後,他是唯一一個能夠暫時取代李潛的同僚,也是唯一能讓李氏門人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