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四爺這麼說的時候,腦中浮現出自家老太君滿臉懷疑的神情,他不由更加心情低落了。
帳房先生也是心頭湧起無數複雜的情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孫四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望著地麵上那名渾身是血的嶺南商人,陰聲說道:“不是不讓你做生意,但做生意不是欺負人。你可不能欺負我。”
那名嶺南商人已經醒了過來,聽著這話,嚇得不淺,趕緊拚命點頭。
“交一萬兩銀子,同時把價調回來,咱們公平競爭。”孫四爺嘿嘿一笑,笑聲裏無比陰厲,“你不欺負我。我自然也不會欺負你。”
整治完這人後,孫四爺喊人把那商人叉了出去。望著地板上的血漬,呸了一口唾沫,咬牙罵道:“李瑾瑜欺負我,我沒輒,你江家又是哪根蔥?”
回到屋內,孫四爺洗淨了雙手。卷起袖子,從廊邊取下鳥籠,開始逗弄起來,隻是嘴裏吹著哨子,眼神卻有些飄離。
帳房先生畏畏縮縮跟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四爺,您說……您和李瑾瑜見麵的事情,被老太君知道了?”
孫四爺身子一僵,忽然大怒罵道:“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說什麼腳踏兩隻船,老子當年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又有欽差撐腰,公中的產業總要被他奪回去……要老子和他見麵。搶先說上話!第二天就被老太君叫去訓了一頓,差點兒沒活著出來!現在你看看那個李瑾瑜,處心積慮地算計我們孫家,哪裏還記得當初半點的承諾,都說無商不奸,我看,那些當官的,才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他氣惱無比,好不容易才平伏了胸中情緒,冷冷說道:“監察院最近正在針對咱家,今天我不凶殘些,老太君和大哥會怎麼看我?”
帳房先生被東家罵地大氣不敢出,哭喪著臉說道:“可是李四公子那天堅持要與您見麵,您不見也是不成的,四爺……您真的不想聽李四公子那番話?”
“算了……”孫四爺搖了搖頭,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想到那一天李瑾瑜許諾給予他的巨大好處,眼中的神芒一閃即逝,又無奈歎息道:“我怕欽差大人,但我更怕老太君……而且孫家畢竟如今是咱們孫家的人的孫家,真要聽你的話與李瑾瑜聯手,有那樣一位可怕的欽差在後麵看著,孫家就會……變成朝廷的孫家。再說,我一個孫佳仁,卻跟什麼李四公子聯手,將來天下人會怎麼看?一個吃裏扒外的混賬東西而已。”
孫四爺慘慘一笑說道:“不管長房再如何霸道,但畢竟大家兄弟這麼多年,我終究還是姓孫的。”
帳房先生不敢再進勸。
……
孫四爺正式拒絕了李瑾瑜當初遞過來的好意。而李瑾瑜也不再嚐試努力將這個最可能背叛孫家的人收為己用。
兩天後。
郴州府衙役推門而入,在虎視眈眈的孫家打手注視下,顫顫抖抖地來到堂家,取出告票,要求孫四爺隨己等回郴州府聽審。
“聽審?”孫四爺渾沒料到自己也要被人抓去審問的那日,對那名衙役厲聲喝道:“我看你是不是糊塗了?何人告我?告我何事?”
那名衙役也是身非得已,不然一般情況下,哪裏敢來得罪孫家正牌四爺?平時都恨不得跪在地上去舔對方的靴子……這位衙役苦笑著,向孫四爺遞了個眼神,示意後麵有人,又壓低聲音哀求道:“是一名嶺南商人,告孫家四老爺欺行霸市,傷人,並縱下行凶。”
孫四爺一愣,眉頭皺了起來,他是沒有想到那名嶺南商人居然敢去告自己,更沒有想到郴州府居然會接了這個案子……已經很多年了,孫家在郴州是那樣的特殊,郴州府和自家的關係如此親密,怎麼會收了那名嶺南商人的狀書?雖然最近監察院最近在堵玩孫家,但是監察院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能幹涉地方政務,也不能直接幹涉民事,這等刑名官司,監察院無法領頭來做,所以他先前縱奴行凶之時,並沒有太多的擔心。
但是郴州府居然真地派人來了!
他的眼光越過那名衙役的腦袋。看到幾名官差地後方站著一名麵容十分陌生的朝廷官員,看官服品秩不高,而且不像是朝官係統的服飾。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原來從嶺南商人進院開始,所有的這一切都有監察院的官員盯著,難怪對方地反應會如此之快!
孫四爺眼皮子一跳,知道自己算錯了一件事情,雖然監察院不可能直接審問自己,卻可以盯著郴州府做事,如果郴州府真的對自己不理不問……隻怕監察院便會去捉郴州府的官員回去問話了。有這樣強大的威懾力在此,難怪郴州府今天敢來拿自己。
他冷笑一聲,望著那名衙役說道:“我便是不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