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瑜笑了笑,說道:“怕什麼?難道小皇帝還舍得將我殺了?”
董千行一想,倒確實是這麼回事兒。雖說這筆銀兩的來源無法交待,但隻要是用在河工上,又不是用在私蓄死士上,小皇帝又怎會將自己最得力的股肱之臣殺死?
“那筆銀子的來源?”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其實也清楚這銀子的來路肯定是見不得光,隻是不問清楚,總是有些不自在。
“坑蒙拐騙偷,我是個喜歡吃大戶的人。”李瑾瑜笑著說道:“馬上內庫開始招標,銀子你不用擔心,關鍵是把這筆銀子要運作好,監察院會幫你處理具體的事務,工部裏麵也有人會替你遮掩,你不用過於擔心。”
董千行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這麼大筆數量要用非常規渠道灌注到河工一事之中,當然必須是朝廷高層睜一隻眼閉一隻睜,說不定事後的總謀劃,便是門師的七叔,那位一直顯得有些沉默的戶部尚書,剛剛回來的李潛大人。
“我的銀子會越來越多。”李瑾瑜歎息說道:“會一年比一年更多,所以現在我愁的不是怎麼掙銀子,而是怎麼花銀子,怎麼才能花地愉快。”
這話有些囂張,隻是孫家的銀子還沒有騙到手,他卻就已經開始提前想著怎麼花銀子了,這事兒不免有些荒唐。
“河運總督空缺四年。”李瑾瑜對著自己最擰的門生微笑說道:“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你就是我大齊國的河運總督,而且是有史以來……第一個,不貪的河運總督。”
董千行昂然而立,胸中紅日初生,豪情萬丈。
之所以要調郴州的銀子入河工,為了就是抓緊時間,搶在秋汛之前,對千瘡百孔的河堤進行最低限度的修補,董千行自然不肯再呆,匆忙告辭而去,他要回冬隱縣交待,又要入京報道,又要折回河運衙門,這千行,果然是要千裏奔行,辛苦去了。
李瑾瑜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然而眼睛剛剛閉上,腦中便浮現出明天內務府招標可能出現的場景,孫家可能的動作,以及她李瑾瑜應當如何應付這些麻煩,內庫招標是否應當細分?
她隻得又匆忙睜開了眼睛,站起身,心中陡生蒼涼之感,現如今,竟是連片刻好眠都不得了,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李瑾瑜走到鏡子前,望著裏麵微微有些憔悴的容顏,一時怔怔出了神。
明天,還有一場大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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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曆六年三月二十二日,據說大吉,所以欽差大人巡內庫轉運司正使李瑾瑜,到郴州之後,內庫第一次新春開門招標,就選在了這一天。
這天春光明媚,微風送暖,郴州城裏的公子仕女們紛紛往城外去踏青,寬闊的官道上草未長已偃,鶯未飛已驚,城外青山處處,綠水絲絲,空氣裏漫著一股清新美好的味道。
郴州城裏又是另一番景象,由郴州總督府往南行七十四丈處,便是內庫轉運司常駐郴州府衙,不論是郴州路的各司衙門還是郴州府的衙門都開在這一片地方,正是官氣雲集之地,平日裏就是戒備森嚴,首要看防之處,今日裏隻見軍士遊走於兩邊街頭,各持長槍於手,又有衙役強打精神,在春濃困意裏警惕地注視著各方的動靜。
這一大片區域已經被嚴密地控製了起來。
每年的內庫開門日,都是這種情形,一來是各地來的巨商們手中帶著太多的銀子,二是主持內庫開門一事的,除了轉運司的官員還有宮中派來的太監監核,郴州總督也會到場旁聽,這種時候更是少不了都察院那一幫子成天沒什麼事兒做的禦史們。今日彙集到這裏的銀子太多,大官太多,所以安全問題就成了重中之重。
好在郴州深在大江之畔,大齊武力強盛,也沒有哪個勢力敢做出任何的試探,就連郴州城裏的小偷們都早已被清逐出了城外。
正是一片清明時節好收錢。
轉運司依慣例。騰出了一間大宅院。這座院子寬闊無比,沿正堂兩邊一溜的小隔間,據說是前朝時候郴州一帶的生學考場,後來大齊皇帝,也就是先帝南巡內庫之時,發現這種格局倒有些合適進行招標,便定在了這裏,形成了慣例。平日裏這座宅院就空在郴州最高級的區域之中。被轉運司借給總督府衙門理帳,隻是到了三月間就歸還轉運司衙門。
從十幾天前就已經開始重新整修打掃,如今的這座宅院明亮至極,清淨無塵。
宅院之外有兵士把守,院內堂邊站著幾名麵容尋常的護衛,大堂間的光線有些陰暗,隻隱約能看見一排四個太師椅,擺在桌案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