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日子,可把我累得夠嗆,先是偷完東西,接著還要跟白玉堂打架。這白玉堂真是個磨人精啊,他肯定是閑得無聊,要不他怎麼每天都來,一天不拉,有時候跟我打著打著,他忽然喊停,跑去幫我引開官差,我還以為今晚可以歇歇了,想不到沒走多遠,他又追上來,嚇得我半死,幸好沒回去,否則豈不是讓他發現我的賊窩了!
從此以後,我學乖了,每天必須跟他打到五更天,否則還真不敢走。而他也是每到五更就喊停,然後高高興興地回去,臨走時還不忘丟下一句:“明日再戰!”讓我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個消息,我可能會和白玉堂一直這樣打下去。
那天在茶肆裏聽人說,開封府尹包青天包大人去世了。起初我不相信,跑到杭州城裏四處一打聽,才知道這是真的……
嘉佑七年(1062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早,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門生意了,我也很久很久沒有去做我的俠盜了,也很久很久沒有去見白玉堂了!
我放了一個牌位在屋內,上麵刻著“敬愛的父親大人包拯之靈位”,我不懂古代靈牌的寫法,那幾個字是我自己刻上去的。師父常常開導我:“欠了別人的東西不要緊,這輩子如果還不了,下輩子總會還的!”不知道我下輩子用什麼來償還他,讓我再做他的女兒吧,我願意的。
這一年的冬天實在太漫長了,我將自己窩在家裏,每天生一堆火,吃著饅頭,喝著稀飯,就著鹹菜,想念著展昭,想念著包拯,想念著公孫大人,想念著小卉和張龍,想念著那段在開封府的日子!
不知道開封府的那些人怎麼樣了,沒有了包大人,他們會不會各自回老家去,從此不問世事,過著風平浪靜的日子。這輩子,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和他們相見了吧!
還有展昭,他會不會繼續留在官場?一定不會,因為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包拯了。那他會去哪裏?他會回去老家嗎?他老家在哪裏?天,我竟然連他老家都不知道!
我忽然莫名心慌起來,我該怎麼辦?我要不要去找他?
正想著,忽然傳來敲門聲,一下一下的,很輕,也很有規律,聽得出,這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不像來尋釁滋事的。
但是外麵明明掛了“歇業中”,那麼大的牌子,那麼大的字,這人沒長眼睛麼?
我沒理會,也許他一會兒就看見了,也許他敲了幾下發覺沒人就走了,但是過了片刻,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我心情不好,忍不住大聲吼道:“敲什麼敲!沒看見外麵的牌子麼?”
敲門聲果然停了,隻不過停了一小會兒,又再度響起。
我騰地一下躍起,順便還活動了一下手腕,好久沒揍人了,今兒個可是自動找上門的,可怨不得我了,大不了賠人家點醫藥費。
“哐啷”一聲,我猛地將門拉開。
外麵下雪了,映得我有些晃眼。
在白茫茫的背景前,屹立著一個人,身姿挺拔如竹,麵容清冷如水。
長長的青絲用一根白色發帶束起,隨意散落在青衣上,那身青衣永遠是一塵不染,隻是此刻多了幾片雪花。白色的衣領襯地肌膚純淨無暇,英挺的鼻梁如雕塑般清晰,眼睛依然如湖水般清澈幽靜,但是細細望進去,仿佛埋藏著極深極深的悲愴和寂寞,還有深不見底的憂傷。
曾無數次想過相逢的場景,然而真正到來時,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木了,徹徹底底地木了,不單是心髒停止了跳動,就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我看見他的眼睛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眼裏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便恢複原狀。
“姑娘,在下路過此地,可否借杯茶水?”他抱掌道。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忘了回答他,就徑直回過頭去找茶壺,發現早上起來沒有燒茶,一鍋稀飯喝到現在,早已涼了。於是我趕緊拿起空水壺,準備灌壺水現燒,卻發現水缸裏的水也沒了……
忽然感覺背後好安靜,他不會走了吧?我頓時慌了神,回頭一看,卻發現他正注視著我,眼裏的神色變幻莫測。
沒走就好,我趕緊舉起水壺,扯出一絲笑容:“你先坐坐,我去灌壺水來!”
見他點點頭坐了下來,我這才放心地拎著水壺出門,在門外不多遠,有一處自山上留下來的小溪,那便是我的水井。
出了院門,我的眼淚頓時嘩啦啦如流水一般傾瀉下來,我曾經無數次夢想這種場景終於出現了,我應該笑不是嗎?可是我笑不出來,隻想哭,剛才極力忍著,這會兒卻再也忍不住了。
八年了,心中點點滴滴的思念和煎熬彙聚成河,成江,成海,不是說一下子就可以宣泄得了的,我甚至不知道從何宣泄起。想起法海的忠告,我的心就糾成一團。
在小溪邊站了一會兒,待心情慢慢平複了一些,我又擔心他等不及走了,趕緊擦了眼淚,裝了水往回走。遠遠地看見他坐在我剛才坐過的位置上,盯著我剛才沒來得及收走的稀飯饅頭發呆。見我回來,他表情一鬆,我舉起水壺笑道:“很快的,你稍等!”
坐在灶邊,我一邊生火一邊想,如何才能讓他多留一會兒,如何才能讓他知道呢?這真是個高難度的事情,況且我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
不知道他餓了沒有,也許我可以給他做頓飯,這樣他就可以多留一會兒了。正準備問他是否在這裏吃午飯,卻聽見他問:“姑娘是否聽說過盜賊‘禦貓’?”
我眼皮一跳,裝作若無其事道:“自然聽過,這裏沒有人不知道的,都說他是位俠盜呢,不過我沒見過。閣下是來抓他的嗎?”
展昭微微一笑道:“姑娘從哪裏看出在下是公門之人?”
我心裏暗暗叫苦,嘴上卻辯解道:“你不是來抓他,那問他做什麼?難道是想和他交朋友?”
“剛才姑娘也說了,他是位俠盜,在下正有此意呢,但不知他賞不賞臉!”展昭臉不紅氣不喘道。
交朋友?想騙我?想不到幾年下來,他別的沒變,臉皮倒變厚了,我真想上去揪一揪。
但是聽他的語氣,仿佛知道我就是那位冒充他的主兒,不會吧,他是怎麼查到的?
見他肩上的衣服有些濕了,大概是落在肩上的雪融化所致,不知怎地,我腦袋一熱,居然說道:“你把衣服脫下來烤烤吧!”剛說完,自己臉先紅了。
再看展昭,正愣愣地看著我,也許他把我當成不正經女子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