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倉庫裏發生這一切的時候,在外麵卻還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注視著裏麵發生的每一幕。正是山口美葉子。
她也曾想,幹脆就讓那個男人和他在乎的那個女人一起死了。她也是看出來了,他的心再難能為她騰出一丁點的位置。
可是,真的要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去死,那是任何真心愛著的人都難以承受的。真到了這種地步,縱然需要麵對的抉擇是淒涼的,也隻有承受了。她要讓他活著,——哪怕是活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裏。
當沈新南終於還是把手中的槍拋了出去的時候,菊池嘿嘿一聲冷笑,立即一轉手,將槍口直直對準了沈新南,“沈先生,沒想到吧,笑到最後的人還是我。”
菊池的話音還未落定,他自己的腦門子上卻猛然硬硬的一支槍管抵了上來。隻見他臉上的笑突兀的一僵。
“你也把槍放下。”隨即他的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來。
“山口小姐?”驚疑的一側目,發現果真是山口美葉子,菊池的臉立即冷硬了下去,極度晦暗的臉色就像是有一層濃濃的陰影罩在他臉上。他冷聲質問道:
“別忘了,我們都是日本人。難道,山口小姐,你真的要幫著外人來殺害你自己的同胞嗎?”
“我並不是想你死,”美葉子卻淡漠回應道,“隻是不想你殺他。”
“如果我一定要他死呢?”菊池聲音一沉,反逼一句,道。他的槍口依然直直對準著沈新南,毫不放鬆,逼視著沈新南的目光裏凜凜放射著兩道冷光。
“那我就不得不殺你了,然後,”美葉子略頓了一下,壓沉的聲音裏有一種無所顧忌的決然,“我再以死謝罪。”
聽見她這一句,菊池深深一皺眉頭。他知道,她說到必定就會做得到。這世上最愚蠢的就是被愛糾纏的女人,然而最可怕的也是這種女人,她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可是,山口小姐,我放過了他,他就能放過我嗎?”菊池說。
“我可以保證他不會殺你。”美葉子道。
菊池鼻孔裏噴出一聲冷笑,“你憑什麼保證?”
“我拿我自己的命來保證。”美葉子道,“隻要你放了他,我也絕不會讓他動你。”
菊池緊緊閉著嘴,兩眼陰鬱的死死看著沈新南,心裏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不過這次放過他,下次必定要讓他死的更慘!
“好吧,山口小姐,今天我就給你這個麵子。”說罷,菊池一收槍,一麵另一手卻將禁錮在他手下的韻柳猛然一用力推向了沈新南,隨即就見他快速一轉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那座倉庫外。
沈新南一把扶住了被推過來的韻柳,韻柳揚起臉去看著他,他們深深的目光彼此看著,那一刻,兩人心裏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愴然。然而由此生出的是對彼此更深的珍愛與憐惜。沈新南緊緊的去握住了她冰冷的兩手,心裏有太多話,一時之間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韻柳的心深深一顫,當他猛然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她閉上著眼睛,默默感受著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身子,冰冷的身子在他溫暖的手下好像一寸寸重新活了起來。心裏忽然一抹濃濃的酸楚,卻說不上是為什麼,隻是忍不住也伸出手去緊緊把他抱著。
直到再次撫摸著她柔軟的身子,沈新南才真正感覺到這一切的真實。他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呼了出來,好像死過一次又重新活了過來。
“還能這樣抱著你,真好。”他說。
這時候一旁被他們忽略的山口美葉子已經悄然轉身要走了。沈新南不經意一抬眼,看見了她。
“多謝。”他衝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誠懇的道了一句。
聽見他這簡短的一句話,美葉子的身子猛然停頓住了。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緩緩回過臉去,掩飾不住滿是淒然的目光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她斷然轉過身,快步朝汽車走去。她告訴過自己,她可以承受他活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裏,但是原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快開車,跟上菊池。”抹幹眼淚,她很快上了車。
她知道經過這一次,菊池英石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沈新南的,她必須要跟著菊池,防止他回去之後會集結手下報複新南。在半道上,她追上了菊池英石。把車在他身旁停下,她第一次請他上她的車。
菊池深有意味的微笑著看了看她。他並沒有拒絕,上車坐在了她身旁。
“山口小姐,”車上,他意味深長的開口道,“你不覺得你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嗎?到頭來你又能得到什麼?”
美葉子被他戳中了心中的痛處,稍稍靜默了一下,隨即卻見她淡淡的輕笑一聲,並沒有去接他的話頭,轉而道:
“菊池君,剛才多有得罪,今晚我就設宴給菊池君壓驚、謝罪。”
菊池一雙眼睛微微眯了眯,似笑非笑的看著美葉子,他當然知道美葉子的用意,但是他卻並沒有拒絕。不過同時在他的心裏卻已經生出了一個極其惡毒的念頭。他還記得她打他的那兩個耳光,也沒忘記她拿槍抵著他的腦袋。他要讓這個自甘下賤為那個支那人愚弄的女人受到她應得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