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張知去了駐地。

他整整五十天沒回家。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是中元節,他回家給尹卿容燒紙。

張知麵頰快要皮包骨了。

他原本就黑,突然暴瘦,整個人脫了相,把張南姝和張林廣都嚇一跳。

“二哥,你心裏難受跟我們講講張南姝哽咽著去拉他的袖子,“你跟我們講一講,哭一哭

張知表情寡淡:“沒什麼要講的

“二嫂走了,你別也……”

二嫂兩個字,似乎狠狠戳到了他的心窩,他無法遏製顫抖了下,手都扶不穩。

張林廣:“我們喝點酒,你跟我們說說。人己經去了,後悔再也無用

他們兄妹坐下對酌。

幾杯酒下肚,張知生鏽的嘴艱難啟動。

他說得很慢。

每個字,都像是深深在他心上剜一刀。

“我瞧見斷指的時候,就控住不住自己。我的副官長說得對,我那時候太衝動了。

千萬不該,不該孤身前往。徐老三是個瘋子,他打算殺了我之後,縱火燒了屋子,與小七兒死在一起張知說。

張南姝和大哥對視一眼,兩個人眼底都震驚。

“徐老三是打算跟你們同歸於盡?為什麼?”張南姝問。

張知:“他沒說,隻能猜。他是個瘋子、腦子有病。還有,他愛上了小七兒

張南姝:“……”

誰能不喜歡尹卿容?光她的美貌,就足以吸引人。何況她十分靈動有趣,還有點聰慧。

美貌不生嬌、聰穎不賣弄,膚淺的男人們都會在她身上沉淪。

“徐老三一進門就和我打架,他說打贏了,就讓我們走。他輸了,又輸不起,背後放槍張知說。

他做了防備,還是晚了一步。

尹卿容擋了那一槍,張知回手就一槍擊爆了徐鶴藍的腦袋,他死不瞑目。

因是心髒中槍,尹卿容臨終根本沒時間和他說話。

她隻是死死握住張知的手。

那隻被削了拇指的手,原本疼得很痙攣,不敢使勁,此刻卻握緊張知的,很用力。

血掙破了傷口,湧了出來。

在那一刻,張知覺得她想說:“別放我走,我不想死

可血堵住了她的嗓子,她說不出話,隻是不停有血塊從嗓子裏嗆出來。

她很用力。

張知頭一回知道時間那麼長,一分一秒都壓在他的心口;又那麼短,他握不住她。

尹卿容拚了全力,在他手上留下了指痕,那一刻她的求生欲旺盛得想要把張知捏碎。

可心髒中槍啊……

等她斷氣時,手勁一下子就鬆了。

似平地走路,突然墜落山崖,中間沒有任何的過度。

那一幕,總在張知的腦海裏。

是幾十秒,還是幾分鍾?

他無法區分。那段記憶被他描摹了無數次,他己經無法正確判斷出那時候時間流逝的速度。

大嫂“自盡”後,張知想著把尹家的事處理完了,給尹卿容找個義父,掩耳盜鈴地改名換姓,娶她做太太。

他定好了新派人士結婚用的鑽戒。

他上次還說,她比南姝大一歲,然而到底是年輕人,日子很長;還在想她二十年後的風采綽約。

那時候的她,一定是端莊優雅的闊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