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國,十一月初九,宜嫁娶。
雪很大,白茫茫一片。
天策將軍府後院,白淺站在門口伸手接住飄下的雪,雪花落在手心冰冷刺骨,卻遠遠不及她心中的寒冷。
“夫人,該去前廳了。”
侍女低聲催促。
“知道了。”白淺垂下眼睛,唇角勉強牽出一抹笑意往前廳走去。
今天是她丈夫娶親的日子,她不能拂了滿堂賓客的興致。
前廳。
張燈結彩,賓客如雲,所有人都在祝賀天策大將軍謝黎墨新納美妾。
白淺坐在謝母的下席,看著謝黎墨在眾人的簇擁下牽著林明月拜天地高堂。
然後,林明月奉上一盞茶跪到白淺麵前。
“姐姐請喝茶。”
她衣袖滑下,漏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和一隻金玉鐲子。
那鐲子,是謝家隻傳當家主母的傳家寶。
白淺愣了神,一時接茶的手便僵了。
“愣著幹什麼!”
謝黎墨冷冷聲音隨即傳來,那冰冷的視線幾乎將她貫穿。
白淺這才緩過神來,將茶緩緩飲盡,口中苦澀難當。
她忍著心口的刺痛說了好些違心的祝福,謝黎墨的視線才又轉回到林明月的身上,化為滿眼的柔情。
白淺僵硬著身子,視線越過眼前的林明月落在了門外的紅絨毯上,那紅毯綿延著一路從正門轉到街角,鋪滿了昌都所有的街道,十足的排麵。
她眼眶突然熱了起來。
三年前她進將軍府之時,哪裏有過什麼十裏紅妝,隻有一台簡陋的小轎抬了進來,賓客都不曾邀請。
如今納個妾,倒是比她更像明媒正娶的妻子。
“啪!”
坐在主位上的謝母有些不悅地將茶盞擱在桌上。
白淺後知後覺抹去眼淚。
酒席結束。
白淺一個人慢慢走回院子。
路過走過簷廊,卻迎麵撞見謝黎墨往後院走來。
他本就俊美,如今穿上喜服,更襯得他眉眼如畫,目光如月,和初見時一模一樣。
白淺不由得喚了一聲。
“夫君。”
謝黎墨卻一眼都沒看她,徑直走了過去。
“從今日起,不要再叫我夫君。”
白淺愣住,她不敢置信的抬眸,卻對上謝黎墨冰冷的眼睛。
“你不過是仗著救了我一命,挾恩圖報逼著我娶你的小人罷了!做我的妻子,你還不配。”
心髒像是被一把鈍刀子慢慢撕開,那痛意劇烈綿延,幾乎讓白淺指尖都顫抖起來。
她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從喉間擠出沙啞聲音。
“夫……將軍喝醉了,我去熬醒酒湯。”
謝黎墨冷笑了一聲。
白淺垂著頭,步履極快的離去,不想再聽他接下來的話。
卻還是聽見了那人冰冷的聲音。
“若不是祖母臨終囑咐,我早該休了你。”
一片雪花飄進了白淺的後頸,她整個人都被冰地顫抖了一下。
她狀若無聞地走著,直到溫熱的淚水滴在手背上,她才發現,原來不管聽了多少次這樣的話,再聽一次還是會痛到難以承受。
第二日一早。
白淺在自己藥園裏小心地修剪山茶花,這滿園藥草皆她所種,幸得謝黎墨從不過問後院之事,讓她保留了這麼些樂趣。
正想著,林明月突然出現。
她打量著白淺,挑眉道:“你這藥園子打理得還不錯,簡直和我家下人差不多了。”
明晃晃的貶低讓白淺一怔。
隨即又有些疑惑,她聽說林明月是謝黎墨在回京途中救下的孤女,一見鍾情才非娶不可……
白淺苦澀垂下眸:“妹妹來我這有什麼事?”
林明月遂得意揚唇:“謝哥哥說我昨晚勞累,不用去給婆母請安,我閑的無聊就到處逛逛嘍。”
白淺心中悶痛,成婚三年,謝黎墨從未與她同床過,就連成婚當天也不曾進過她的房間。
“那妹妹自己逛吧,我還有事。”
她壓下苦澀,想從林明月身側繞過去。
“站住!”
林明月往側站了一步,擋在她麵前。
她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紙在白淺麵前晃了幾下。
“你猜我在謝哥哥房裏找到了什麼?”
林明月笑得甜美且殘忍。
“是謝哥哥給你擬的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