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藍、教我不想他也難
不知情的孩子、他還要問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
by:潘越雲
這兩三個禮拜以來,章遠、日記、出國這三個話題,一家人絕口不提。何洛每天點著台燈熬到半夜一點,何爸何媽就各捧一本書,在書房陪到一點。“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受不了。”他們安慰女兒,“隻要你努力學了,考不好我們也不怪你。”
“我們有賭注的,如果考不好,我自己會怪自己。”
何洛每天上學時隨身攜帶速溶咖啡,上數理化之前連喝三杯,神采奕奕,到了語文課、英語課就開始犯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把書本堆在桌子前壘個碉堡,潛伏在後麵閉目養神,閉著閉著就睡過去了。
醒來時,裘老師正比比劃劃講解著《琵琶行》。何洛小聲問同桌:“喂,講到哪兒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趙承傑答道。
裘老師走過來,“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說,同是天涯淪落人。”趙承傑如實回答。
“我看你也淪落了。”裘老師敲敲桌子,“我在台上講,你就非要在台下講!”
“是……是……”
下課時,章遠說:“淪落人,中午打球去?”
“靠!什麼我淪落。”趙承傑角力一樣衝上去,“看我不打你!”
“為什麼打我?”
“你知道我從來不打女人的!”
“你中午打球?不是說給我講題嗎?”何洛問。
“你看你,打哈欠的時候嘴張得比河馬的都大。”章遠笑她,“還是老老實實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吧,你現在這是在透支青春。
期末考試後,何洛大病一場,低燒不退,醫生說是疲勞過度。
田馨打電話來慰問,“一個禮拜做完十七套數學模擬,你簡直瘋了。不過,這次的成績肯定比上次測驗好很多!”
“好很多我不敢保證,但肯定比上次好。”何洛說,“因為那是一個壞的極限,隻能無限接近,永遠不能到達。”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懶得和你說考試。”隔著聽筒,何洛都能想象田馨在翻白眼,“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好不好?”特意加重了“我們”兩個字的語氣。
“都有誰?”何洛問。
“嘿嘿,你想有誰就有誰。”田馨嗲嗲地笑,“怎麼樣?能出來嗎?”
“我盡量!”
何媽要去天津開選貨會,很放心不下女兒的病情。何爸拍著胸脯說沒問題,保證把女兒養得白白胖胖的。
“那還不如我烙兩張餅套在你們脖子上,而且記得吃完了前麵的要轉一轉,後麵還有半截兒。”何媽說,“你可以出去吃大魚大肉,洛洛病了,要在家吃些清淡的。”
“真是小看我。”何爸轉向女兒,“你胃口還不好嗎?我煮過水麵,然後拍黃瓜,西紅柿炒雞蛋,好吧?”
何洛和母親看著父親端上桌的三碗所謂麵條,大眼瞪小眼。
“這是糨糊吧?”何洛問。
“你的過水麵忘了過水吧?”何媽伸出筷子撥撥。
“啊呀,光忙著搗蒜拍黃瓜了……”何爸辯解道,“還能看出來是麵條的,對吧?”
“看著就沒食欲。”何媽放下筷子,“黏黏糊糊的。”
何洛被熱氣熏的直吸溜鼻子。
“像不像何洛的鼻涕?”何爸問。何媽恰到好處地配上笑聲。
“好歹你也是個文人,注意一下形象。”何洛哭笑不得,明白父母在努力緩和家庭氣氛。
何媽的飛機票都訂好了,不能退,思前想後,決定送何洛去奶奶家小住。何洛蒙頭大睡幾天之後,已經差不多病愈,但她樂得離開家裏一段時間,結束當囚鳥的日子。盡管父母沒有明令禁止她和章遠來往,但是兩個人仍是電話都不敢多打,隻能趁白天的時候偶爾問候一聲,沒準兒何爸視察了一圈辦公室,中途就殺回家裏噓寒問暖。奶奶家就自由多了,偶爾出去溜達一圈兒,自然可以拿出擋箭牌,“啊,我給爺爺的紅箭、鳳尾買魚蟲去。”
此時多半也會聽到婉轉的鳥鳴。爺爺有些耳背,問何洛:“聽起來是咱們家的繡眼呢!你是不是又把鳥籠布掀開了?”
“沒有啊,我去看看。”何洛跑上陽台,向街對麵揮揮手。虯結蓊鬱的垂柳下,章遠騎著他深藍色的勾賽,單腳支地,上半身籠在樹影中,顯得腿越發的長,水洗藍的牛仔褲,慵懶地像夏日午後的天空。
風也靜了,萬條綠絲就那樣垂著。他修長的手指在彎彎的車把上打著拍子,不疾不徐,清脆婉轉的口哨就從如煙的碧柳後一聲聲蕩漾出來。
何洛在陽台上探身,比劃一個OK,鳥鳴聲就住了。
“你學得越來越像了!”她咯咯笑著,“小心我爺爺哪天出來,把你捉到籠子裏。”
“就算你想每天看到我,也不用讓你爺爺來軟禁我吧。”章遠腿一邁,單手將車推到身側,“一起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