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洛伊船長竟在小獵犬號駛進太平洋的平靜海麵後神智錯亂了,這真是太奇怪了。
查理低頭看著這個衣衫不整的可憐人,心裏猜測,也許是因為最艱難的時刻剛剛過去,大家剛鬆了一口氣,卻還放不下心靈上所經受的痛苦折磨。
經過麥哲倫海峽的航行是凶險萬分的。航船整整一個月都在與冬天的寒風抗爭。帆索全都凍住了,甲板全被積雪覆蓋。它在大冰川的峽穀中危險地穿行,經常碰上劈劈啪啪碎裂下來的冰塊和肆虐無忌的驚濤駭浪。
這段時間查理和那些不需要操作帆索的船員都呆在甲板下麵。他很高興看不到麥考密克,因為此時這位博物學家還在探險號上。當兩人在陸地上相見時,彼此都覺得有些尷尬。
查理開始以不同的眼光來看待整個世界。他興奮地在日記上狂書。一切都展現在他的麵前,一切都變得如此清楚明了像雪球一樣包圍著航船的蝶群,船後閃著銀光的鱗片,還有一個在月光籠罩的夜晚在船桅邊劈啪作響的帶電區,這些都不是幻象它們都是真實的,大自然向人們展示了她壯麗的一麵。查理覺得他可以弄清發生在身邊的一切自然現象,他具備在靈感激發下闡釋這一切的洞察力,那靈感就如夜間的閃電一般。
穿越海峽之前,小獵犬號停靠在聖克魯斯山下修理船身,探險號在附近拋錨。這是自伍爾利亞以後查理和麥考密克第一次會麵。很多時候他們互相回避。兩人間的距離現在已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為了消磨時間,兩人分站在一棵樹邊,讓康拉德馬頓斯畫了一幅素描。整個過程他們幾乎誰也沒看對方一眼。
最後船駛進了太平洋,停泊在了智利海岸邊的瓦爾帕萊索港口。查理迫不及待地上了陸地,去安第斯山脈勘探。他很順利地在城裏找到了一個老同學並在此住了下來,然後就向那座山脈進發。他在那兒逗留了6個星期,深入到可危及生命的山穀中去,還穿過在大風中搖擺不定的吊橋。他捕捉了一些山中飛鳥,發掘了一些礦石,還挖出了一些海底礦床。晚上,為了取暖,他與他的兩個農民向導擠成一團,蜷縮起來睡覺。他大獲全勝地回到了船上,後麵跟著滿載著標本的騾子,其中包括從山裏發現的整塊的貝殼狀地層。越來越多的證據因地質運動而被發掘出來,這些都能夠證明他的海洋形成山脈說。
從碼頭上看他們的船,他很快發現有點不對頭。小獵犬號看起來陷入了一種很糟糕的狀態中。船員們都懶洋洋地坐在尾部。惠格姆上尉在船上走來走去,看到查理時,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船長精神有些錯亂了,他說,他辭去了他的職務,還想退役回英國去。快去跟他談談吧,阿哲,也許你能使他恢複過來。
是什麼造成了這場危機?查理問。
他收到了海軍部的通知,指責他買了探險號,他們拒絕付費。他不得不又把它賣了。這把他推上了崩潰的邊緣。我也要責怪我自己。
為什麼?
沙利文纏著他幾個星期要買下探險號,一等他有了權力,他告訴船長探險號是完成這項任務的必備之物。我本該阻止這件事的。
查理在菲茨洛伊的船艙裏找到了他。他拉著窗簾躺在船上,上衣敞著懷,一隻胳膊搭在眼上,另一隻垂在地板上。他幾乎不願看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查理讓他喝了杯水。
起先菲茨洛伊一言不發,接著就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他的話像怒濤一樣一發而不可收,令查理不禁有些害怕。菲茨洛伊直言不諱地痛斥了海軍部、海軍部隊、輝格黨和整個政府。惠格姆聽到他在大聲說話就走了進來。兩人和船長一起呆了幾個小時,柔聲勸慰他不要再返回火地島。那兒的調查已經結束了,其餘的部分就讓剩餘人員去做吧。
他們接連幾天都在勸他。查理對惠格姆肅然起敬。他本可以坐享其成,取代船長的位置,就像菲茨洛伊在上次航行中對普林格爾斯托克司所做的那樣,但是他看起來更關心船長的健康而不是自己的晉升。
第三天,他們的安慰之辭最終起了作用。菲茨洛伊有了不少起色,他起了床,刮了胡子,穿好衣服,打算出去走走。查理進來幫他。走出船艙前,菲茨洛伊站在門口,四下看了看,好像剛剛大夢一場。
你知道我為什麼在普利茅斯花了一大筆錢來整修這艘船嗎?
查理回說不知。
是為了改換船長的住處,我移動了整個艙室。我不願住在前任船長的船艙裏,我不想被他的鬼魂所纏繞普林格爾斯托克司,那不幸的可憐人。
我明白了,查理不假思索地說。他又說道:我想是一種孤獨感讓他神思恍惚的。
菲茨洛伊直視著查理。
你知道,他說,他死後,他們進行了一次屍檢。他們發現了他腦子裏的一個球狀物,還發現了其他一些東西。解開他的襯衣發現了什麼?7個傷口,7個快愈合的刀傷。快愈合的。那家夥幾星期以來一直企圖殺死自己他不知找誰幫忙,他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