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這樣高大的柱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登到頂啊?
果然如羿所說,他倆穿過九重城門,又走了好幾個時辰才登上了昆侖山頂,來到天柱下。
重光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
巨大的天柱散發著幽幽的青光,高聳入雲。
由於過於粗大,根本看不出它是一個圓柱。映入兩人眼簾的隻是一麵無邊無際的銅牆。
這裏仿若是世界的盡頭。
這樣巨大無比的東西給人的感覺隻有兩種——壓抑和絕望。
雖然重光先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親自看到這如此高大的天柱,他還是驚得語無倫次:“這……我……柱子真大啊。”
他的雙腳自然早就不聽話地成了一灘爛泥。
羿笑笑:“當然大啦,它的圍長都有三千裏呢。”
“我們……真的要從這裏爬上去麼?我不行啦。”重光帶著乞求的眼神看著羿。
羿無奈地苦笑一下,道:“好吧,我背你上去!”他心裏也清楚,若真讓重光順著天柱爬上天庭,恐怕後土都已經造了七八次反了。
“多謝!”此話正中重光下懷,他也不推辭,立即就跳起來勾住羿的脖子。
“出發!”重光趴在羿的背上一臉意氣風發,向羿發號施令,儼然是個出征的大將軍。
羿搖了搖頭,也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這是哪門子的救世主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羿總算爬到了天柱的盡頭。
當重光從羿背上跳下時,頓覺心頭一片豁然,輕鬆了許多。
天門就在麵前了。
一隊天兵守在門前。領頭的大將乃是少昊的輔神——金神蓐收。
蓐收一見羿和重光,不由喜道:“羿,你找到救世主回來了?”
“正是!”羿趕緊拱手回禮。
重光卻傻傻地站著,看著天庭的一切。
“請隨我來!” 蓐收立刻帶他們去覲見天帝。
“走啦!”羿見重光呆呆的,不由推了他一把。
重光這才回過神來,跟著他們前行。
卻見四周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霧蒙蒙遮鬥口。大小宮殿重重疊疊,一宮宮脊吞金穩獸,一殿殿柱列玉麒麟,處處金碧輝煌。
不知為何,重光總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個如夢如幻的仙境。
腦子裏那種疼痛的感覺又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地襲來。
為何感覺如此熟悉?難道是在夢裏見過?
重光有些迷糊了。
途中,羿向蓐收詳細了解了目前的戰況。蓐收的回答讓他又喜又憂。喜的是後土在這段時間並沒有什麼動作,隻是相柳依然率領大批精怪和鬼軍圍困在建木下;憂的是不知道後土什麼時候發起總攻,另外,大禹也還在與共工交戰,不知勝敗如何。
說著說著三人就來到了金闕雲宮靈宵寶殿之上。
這寶殿,金釘攢玉戶,彩鳳舞朱門。複道回廊,處處玲瓏剔透;三簷四簇,層層龍鳳翱翔。上麵有個紫巍巍,明幌幌,圓丟丟,亮灼灼,大金葫蘆頂;下麵有天妃懸掌扇,玉女捧仙巾。
帝嚳端坐殿中寶座,炎帝、黃帝坐在兩旁,天神、仙卿分列兩班。
蓐收和羿趕緊朝上禮拜。
重光在一旁站著,又出神了。
眾神互相對視了一眼,均露出不悅之色。
羿趕緊用手拉了重光的褲腿一下,然而重光一點反應都沒有。
為何自己對這裏感覺如此熟悉?
好像……好像是離家多年的遊子回到家鄉的感覺?不,不對……
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重光隻覺得有幾個人在自己的腦子裏打架一般難受,不由大叫一聲, “噗”地一聲噴出鮮血。捂著頭痛苦地跌坐在地。
“重光!”羿大驚失色。
“這是何故?”殿上眾神嘩然。
炎帝驚道:“此乃心智迷亂之相!”他快步上前,從腰間係的一葫蘆中取出一粒黃色藥丸塞進重光嘴裏:“這是用蒙木煉製的,吃了就可去除你心中的迷惑,快吞下去!”
重光此時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勉勉強強咽下了藥丸。
炎帝煉製的藥丸果然不同凡響,須臾,重光就恢複了常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發生了什麼事?”三位天帝急切地問羿。
羿原原本本地將事情始末一一道來。
殿上眾神不禁搖頭歎息。
黃帝也不由歎道:“我還以為這下可以反攻後土了,誰料……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炎帝笑道:“失憶並不是什麼難題,老夫這裏就有恢複記憶之靈藥。”
“哦?”重光喜道,“那就給我吧。我剛才可疼得受不了了啊!”
炎帝從葫蘆裏倒出一粒褐色藥丸道:“你吞下去試試。”
重光一口吞下藥丸,等待著激動人心的一刻。
重光猛地高舉雙臂:“我知道自己是誰了!”
“是誰?”眾神齊問。
“我就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XXX!”他得意地宣布。
“哦,原來是XXX!您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啊!我等對您的崇敬之情真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眾神對著他又跪又拜,由於過於激動,個個叩首叩得頭破血流,地磚被撞得震天響。
帝嚳也快步走下寶座,一臉惶恐:“大神這許多年杳無音信,小子才鬥膽暫居此位,如今大神歸來,小子自然也當讓位。大神,請入寶座!”
“恩。”重光懶洋洋地在兩個侍神的攙扶下坐在寶座。
炎帝立即上前為他柔肩捶背,一臉媚笑:“能為大神效勞,真是小神數萬年修來的福分那!這一刻,就是小神神仙生涯中最輝煌的一刻!這雙手,小神一輩子都不會洗了。”
這時。軒轅黃帝又滿臉堆笑走上前來,低聲下氣地說:“小神知曉大神中意那昆侖山,小神不敢鳩占雀巢,這就從增城搬出,額外再附贈一座空中花園。”
——哈哈!這真是太美好了!
重光不由得意地笑出聲來。
“喂,你搞什麼!”羿撞了他一下,低聲道。
重光這才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看著他。
他不由尷尬地笑著撓了撓頭。
唉,這怎麼就隻是個幻想呢?
“你現在感覺如何?”炎帝問道。
“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重光搖搖頭。
“啊?這可如何是好!”眾神紛紛歎息。
炎帝歎道:“他的失憶症看來很嚴重,光靠藥是沒用的。我們必須得喚出他名姓,或告知他自己曾做過的事,才有可能逐漸喚醒他深埋的記憶。”
帝嚳不由皺眉道:“誰知道他叫甚麼?就連天界都沒一個人認識他啊。”
他環顧大殿,對諸神道:“各位愛卿有何良策?”
眾神麵麵相覷,這個心道:“連炎帝神農都無法可想,我有何能耐?”那個想:“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何必自找麻煩?”於是都閉口不語。
帝嚳有些惱了,拍案叫道:“你等平日裏都自稱法力無邊,本領高強,如今正需要你們出謀劃策,怎麼就都成了啞巴了?”
黃帝忙道:“你無須躁急,我倒有一個法子。”
言畢,他叫過身旁的一個侍神,對他耳語幾句。
侍神得令快步走入內殿。可眾神左等右等,好半天也沒見他出來。
眾神不由竊竊私語,都在猜測黃帝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炎帝更是焦急地背著雙手走來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侍神出來,身後還跟著一隻肥肥胖胖的白色怪獸,慢吞吞地扭著屁股爬動。
由於它身形過於臃腫,四肢幾乎都淹沒在肥肉裏了,遠遠望去就像一條被放大了的蠶在慢慢蠕動。
原來,那侍神之所以這麼久才出來,全因這個家夥走得實在太慢。
羿和殿上眾神都不知道這個胖胖的能說話的怪物是何來頭,更不知道黃帝叫這麼個東西出來是何用意。
帝嚳不解地看了看黃帝。
“這個……不會是豬吧?”重光捂著嘴想笑。
那“豬”不滿地扭頭白了他一眼,居然張開嘴說話了:“小子,你真沒禮貌!”
“你……你會說……說話?”重光驚奇萬分。
“豬”高傲地昂著頭,慢條斯理地說:“連你都會說話,我說話有何希奇?”
“你……”重光氣得握緊了拳頭。
“豬”的神態和尖酸的答話引得殿內的眾神忍俊不禁。
黃帝指著“豬”,頗有些得意地道:“此神獸喚作白澤,知曉世間萬物。幾年前我也是因機緣巧合才在東方海濱遇見了它。”
帝嚳有些不放心:“這個……白澤能行麼?”
黃帝笑道:“自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以來,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共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它無所不知。”
重光一撇嘴,心裏嘀咕著:“陽城有個號稱‘知萬事’的無腸人,現在又冒出這麼個‘識萬物’的胖‘豬’。哪兒有那麼神奇啊?”
可是,白澤獸怔怔看著重光,半晌無語。
帝嚳急道:“神獸,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澤獸搖了搖頭,頗有些不情願地說:“這真是奇了,我素以會人言、知萬物自居,但是當真不知他的來曆……”
“什麼?”這一下就連黃帝也大吃一驚,“連你……也不知曉?這可如何是好!”
白澤獸沉吟半晌,道:“雖然我不知曉救世主的來曆,但是卻可推薦一人,她能知過去未來事……”
黃帝大喜,道:“神獸不妨直言。”
白澤獸道:“那便是女媧大神。”
“哦?”帝嚳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女媧大神的確法力無邊,可是她已有數千年未曾露麵了,無人知曉她的所在啊。”
白澤獸不緊不慢地說:“這個不然。我卻知道那女媧大神自補天後便化身於栗廣之野,隻要心誠,必能見到她。”
“栗廣之野又在何處?”重光問道。
白澤獸慢吞吞地道:“在西海之濱。”
“西海之濱又怎麼去呀?”重光有些不耐煩了。
白澤獸答道:“你們隻需要一直西行。”
重光火了:“然後呢? 怎麼我問你一句你才說一句啊?”
白澤獸傲慢瞅了瞅重光,依舊慢吞吞地道:“你不問,我還以為你知道。”
“你……”重光此時簡直有了掐死這頭會說話的“豬”的衝動。
一旁的羿也是哭笑不得。
性急的炎帝在一旁也有些惱了:“你這個胖蟲子怎的如此麻煩?”
白澤獸剜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我生來就如此說話,就像你生來性急一般。”
“你……”炎帝差點沒被它這句話給噎死。
殿上諸神頗覺好笑,卻又不敢出聲,便都捂著嘴偷偷放縱自己的笑神經。
“好啦,好啦,”黃帝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神獸,你就告訴羿和重光如何去吧。”
白澤獸不情願地哼哼兩聲,還是拖著它那慢腔調道:“你們一直西行,到了奇肱國再向西南行數百裏即是西海之濱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立刻動身罷!”羿高興地站起身。
重光有氣無力地跟著起身,一臉苦相,心道:“又走?這個吹得更厲害的女媧行不行啊?這頭該死的‘豬’為何這般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