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序曲(3)(1 / 1)

楚安琪第一個追上已經狂奔到電梯的我:“草!你丫瘋了吧?什麼時候變這麼歹毒了你?”我淡然且鎮定地搖頭。

米蘇急匆匆拽起拖地的禮服裙擺追了過來,祖杭尾隨而至。嚴老師和金聖駿身後跟著所有記者,他倆轉身用手阻擋記者,好給我們一個空間。

米蘇慌忙喊:“冰冰的死,不是你的錯!你咋那麼傻呐!”我說了,她懂我。

我看著米蘇和祖杭,誠懇地說:“對不起,我搞砸了宴會。真的我想冷靜一下。祝你們永遠幸福!”

祖杭一如往日般沉穩地對我點頭,表示並不怪我。幸虧這不是婚禮,否則不等到他們原諒,我早已將自己譴責到十八層地獄了。

電梯關上的最後幾秒,我抱歉地看著楚安琪,她憤怒對門踢了一腳。我知道,她是不舍得打我。但她的確是想給我一巴掌的,想那樣能打醒我。

“你丫一輩子就跟自己較勁吧!可憐蟲!……”楚安琪低頭冷冷說出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在我心上。

電梯從39層直速而下,我獨自靠在鏡子前,眼淚終於抑製不住傾瀉而出。突然看見虞冰玉妝容精致的笑顏,美得驚豔。耳邊傳來狠狠的巴掌聲,還有我曾經怒不可遏對她罵出的那句話:你怎麼不去死呢!?

然後,她就真的去死了。

我坐在萬達廣場的樓頂天台。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找個天台,坐在頂上吹風思考,直到腦子累到一片空白。

夜未央,今夜這裏卻靜得可怕。我錯了嗎?他們覺得,我是在懲罰自己。

楚安琪給我打了一夜的電話,我將手機調成靜音,看著它一直在黑暗中像星光般不斷閃耀,直到不時出現電量不足的警告。關機之前,我給楚安琪發了條信息--我想回老家了,明晚的票。別找我了,不會有事的。你們大家都好好的,就是我最想看見的。加油!保重。

第二天夜裏,可以想象米蘇、楚安琪等人,還有那一大群記者全部都圍堵在機場,等待我的身影。攔截的攔截,詢問的詢問。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我會選擇坐火車。我穿著最普通的便裝,一個人安靜上車,放好行李,坐在臥鋪車廂靠窗的椅子上。深黑的大墨鏡遮蓋了我半邊臉,遮住了我的身份,也遮住了我臉上複雜的笑容。

打開手頭的日記,一頁頁翻閱,眼淚一點點滴落。

入夜了,所有人都已安睡,不時傳來某些旅客的沉重鼾聲。我坐在窗邊,一動不動。耳邊不斷傳來列車轟隆隆的聲音和車輪刮蹭軌道的刺耳。抬頭望著深邃的空中那一輪彎月,不論經曆多少歲月它依然如此,仿若指引人們回家的明燈。

不知哪個旅客打開了窗子,一陣狂風吹來,日記本被翻攪吹動,窗外的朦朧景色跟著列車飛速前行而變換,時間的車輪卻慢慢倒退。眼前的景色開始倒轉,變成了所有的記憶畫麵。

我看見虞冰玉飛墜落地之後,那迅速蔓延的血跡,如同盛開的花朵,渲染了一地的塵埃。

法庭上,我聲淚俱下地控訴站在被告席上的兩個人,搶奪我辛苦編劇兩年的劇本版權,威脅黑道白道要弄死我,將我趕出北京城。

北京最頂級豪華的夜總會--塵世天堂停車場的路口,我攔下一輛保時捷,亮出身份,大喊著:我要賣身!

電影學院校園操場的雪地裏,帥到讓人窒息的倪楓敞開自己厚大的羽絨服將我包裹在他懷裏,對著我的臉龐溫情含笑。

直到火車啟動前的最後一分鍾,才拿到我期盼已久的郵件。打開信箋,喜極而泣地看到印著“首都電影學院錄取通知書”的大紅字體。

狠狠砸在我頭上,而後破碎成一地殘片的暖壺,灑落地麵的熱水還直往上冒著水蒸氣。血滴,融在水泊裏。

十年前那個北上考學才十五歲的我,連個座位都沒有,一整夜都坐在火車上兩節車廂連接處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