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沉,一簇簇宛如墨漿的烏雲往南方的一座小島紛卷漂移,陰影延伸之處,好像有什麼東西隨之解除了禁錮,令得空氣都充滿一種蕭瑟的冷冽。
紊亂的海風在海麵呼嘯而過,吹鼓著蒼白的巨浪,拍擊著一麵麵挺著堅毅麵孔的斷崖,掀起無人觀賞令人歎息殘餘的細碎白瑩。
小島上,不知名的鳥兒紛紛揚揚從一望無際的朦朧青蒼色鵲起,陰影遮天蔽日,尖銳的啼鳴聲不斷在半空上徘徊,冷冽的氣流令得它們淩亂的羽絨在瑟瑟發抖,琥珀色瞳底深處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恐懼在不斷肅殺。
一條黑線逐漸在鳥瞳內飛速膨脹擴大,遙遠邊際,陰雲正張牙舞爪急湧籠罩而來,海風變得一陣急促,仿佛被追趕得一邊逃竄一邊喘息。
嗒!嗒!嗒!
雨箭穿刺,不久就覆蓋過整個海島,天空中的飛鳥盡管全身包裹著無形的恐懼,但還是不斷撲打著微弱的翅膀,對著視線裏的烏雲叫囂,似乎領土被侵占,引起素來孤僻的它們強烈不滿,啼鳴割耳響亮。
整個天地不斷顫抖怒咆,海麵猶如被千萬隻巨獸的鐵蹄揉虐,茫茫的大海隻見萬浪飛騰與裏麵一葉小船,木船左支右絀,在海浪的不停翻湧下顛簸起伏朝著小島駛去。
此時的小島,沙灘上不斷漫上黑幽幽的海藻,猶如一群陰冷的毒蛇趁著天黑從海麵遊滑上來。
不遠處棲落著一間明顯破落舊堪的木屋子,在風吹雨打中,像是憔悴的木床般發出一陣陣吱嘎吱嘎的響聲,似是隨時要倒塌一樣,但又有種奇詭的感覺,仿佛有著一股無形力量穩穩地將其卷裹住,維持著搖搖欲墜般的小屋最後一絲紮入地底的根莖。
也許是外邊陰沉昏暗的緣故,那窗口早早就有著微弱的燈光躍然閃動,若隱若現地照亮朽痕累累的牆麵。
燈火撲朔的源頭,一個少年趴在鋪就著雜草的木榻上,飛快地翻閱著手中一本厚重的獸皮書物,一頁頁紙張唰唰地比飛還快,隻是兩三個呼吸,就被翻完,但他沒有因此停下,反而再次重新翻動,如此動作已經十幾遍,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但那皎潔的黑瞳,卻是出奇的認真。
少年臉色紅裏透出難以察覺的慘白,身形削瘦,上身半裹著魚網,一條條網線把呈現褐色的肌肉勒得像是陷進膚層,那種褐色張牙舞爪地蔓延至右手與頸部,而下身,則著一件不知名野獸所織成的短裙,獸皮裙是整一個遂黃褐色,裙表上紮冒出細碎的毛球細絨,看起來幹巴巴的模樣,沒有半分野獸毛絨的舒坦之感。
“婆羅?”少年眼皮一抬,像是發現了什麼,黑色的瞳底悄然閃過一絲興奮。
接著,少年目光向下移去。隻見圖皮上,萬浪滾哮的滄海上踏水漂浮著一個年近百歲,散發飛舞的老姬,她身體矮胖,麻衣下擺任風而動,筋脈突兀的枯手雙雙向天而撐,手掌之上,一個看似是九層龜殼的物體在上方升空而起,給人一種正在高速旋轉的錯覺。
這睥睨大海的畫麵,隱約有一絲氣勢磅礴的味道在古老的書麵湧現出來,無聲地引導著少年的心靈,擠入那氣勢壓人得難以喘息的圖中大海。
嘀嗒!
一滴血珠垂空而落,賤於雜草間的木榻上。
拓跋的嘴角流出一道血痕,雙瞳抖顫個不停,猶如看到什麼驚駭之物,一個定神,再也不敢細瞧,目光連忙從那畫麵移開,他無料到,剛才心神隻是在畫上稍微停留一會,整個人就如同麵對驚濤駭浪,心髒像礁石被一層層湧來的海浪拍擊而過,隨時欲要崩潰。
從三年前,拓跋就開始在思索著寫此書的究竟是何人,才擁有此番能耐。
“絕對是靈客。”拓跋這時暗中斷定出一絲蛛絲馬跡。
雖然受傷了,所幸還好,拓跋剛才已把畫中龜殼層數細數一遍,確認共有九層,心裏的石頭也落下了一大半。
“終於找到婆羅的痕跡了。”拓跋有著血絲的嘴角浮起一些滿意的弧度,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