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嘉十六年,孟秋辰時,方才下朝。
“煦郎……”
六尺牙床、玉體橫陳,散亂的衣衫,宛如高高懸掛在蒼穹之上的錦雲,一團一團鋪陳於床幃、地板,半遮半掩反而顯得滿室春光愈加撲朔迷離。
“不、不,奴家不成了……”
嬌軟的媚音似乎能掐得出水來,女人情迷意亂,氣喘籲籲,嚶嚀聲勾得人心神蕩漾。
隻見孟言煦衣不蔽體,活像街頭的紈絝浪子。
他望著懷中的溫香軟玉的女人,宛如一捧水攤在自己身下,啞聲道:“口是心非,女人都這樣。”
女人都這樣?
“還有誰?”女人呻吟出聲,聲音隱含醋意,“煦郎還見過誰口是心非?”
遮掩住一片好景的木構窗欞,其上窗紙被剜出一個小小的洞,有窗外的光線探入。洞外,一個纖瘦的身影蜷縮。
屋內一片旖旎景象,鴛鴦繡被翻紅浪,薑鳳麟卻看得直想作嘔。
她緊閉雙眸,背靠牆壁,如一灘隨著雨水滑落下的黃泥,沿著牆緩緩滑落在地。她不願去再看這一番不堪入目的好景,卻又支起耳朵,想聽聽她這個未婚夫,又背著她說出了怎樣的“真心話”。
一種類似於木質結構的“吱呀”聲,伴隨著女子嬌軟的呻吟,直直鑽入薑鳳麟的耳中。
她僵硬地縮成一團,抱緊自己。
“還能是誰?”
纏綿過後,屋內恢複短暫的寂靜,孟言煦冷哼一聲,緩緩起身。
“自然是,我那寡淡無味的……未婚妻了。”
家花哪有野花香?
“那煦郎……更喜歡誰的身子呢?”
柳傾茵四肢如藤蔓一般纏住孟言煦的腰身,不讓他脫離床榻。
孟言煦見到柳傾茵爭風吃醋,內心更是得意,故而言辭愈發無狀:
“是誰,也不會是那個黃臉婆。”他托著她的臉頰,目光沉沉,臉上滿是厭惡之情,“我那未婚妻,既不如傾茵貌美,又不比傾茵善解人意,還不若懂得風花雪月——待我將她娶進門,借她兩位兄長的勢,手握權柄。到那時便將你接進孟府,將那個黃臉婆休了,如何呢?”
“薑姐姐……興許她,隻是維持女兒家的嬌羞,並非不解風情呢。”柳傾茵笑道。
“嗬。”
孟言煦冷笑一聲,挑眉道:“她就是塊木頭。不過是鄉下來的野丫頭,借著兄長的光,勉強被捧成個京城貴女罷了!”
“煦郎快莫再說這些沒所謂的了!”柳傾茵用香帕子輕揩拭額上沁出的細汗,又作勢輕拍他,“時間可緊得很,本就是破戒,晚回去仔細讓人察覺!”
孟言煦爽朗地哈哈大笑,鬆開柳傾茵的臉,勾唇道:“好好好,春宵一刻值千金。”
能聽見的聲音愈加不堪入耳,窗外的薑鳳麟再也忍受不住。她用手扇著鼻息,仿佛要扇走什麼味道,而後“倏”地起身,捂緊自己的雙耳,滿臉厭惡地離去。
這就是她的未婚夫,儀表堂堂的孟家二公子,尚書府的嫡次子,孟言煦。
孟家老太太三年前逝世,一年前,薑鳳麟被父兄從家鄉接到長安,尋了一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