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燈被護士隨手關掉了。窗簾也被拉上,外麵的光線半點也透不進來,一切陷入黑暗中。
柳如煙睜開眼,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那天花板隱沒在黑暗裏,但還是能顯示出一些奇異的花紋來。柳如煙想起小時候,她最喜歡躺在家裏,揣度牆紙的紋路。一樣的紋路,她能看出不同的圖案來。什麼小豬啦,小狗啦,玫瑰花啦,小精靈啦……總之都能看得出來,隻要她想。
於是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隻要她想,就沒有什麼得不到的。
這個想法第一次破滅,是林春去世的時候。
原來也有她沒有辦法阻攔的事情。
第二次破滅,就是現在。
真的不是她想,就可以得到的。在想象和得到之間,永遠有著漫長的路要賺一不小心,就走丟了。
上的疼痛的確是醫治心靈痛楚的絕佳法子。
不過十來分鍾,柳如煙便不再去想這些。麻藥的效果完全消失,肋骨斷掉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第二天一早,空氣裏滿是下過雨後的清新。所有的灰塵都被雨水打落,天明亮通透得像是質地絕佳的藍寶,明媚得讓人心折。柳如煙一早就被護士弄醒,說要掛鹽水。藥瓶看起來非常大,估計一瓶水掛完至少也得一個多小時,她昨夜睡得太晚,這會兒昏昏欲睡,卻又因為手上綁著輸液的針而動彈不得,分外難受。
迷糊間,感覺眼前一片陰影。
柳如煙皺起了眉頭,吃力地掙開要合攏的眼皮,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他一身皺巴巴的衣服,看上去格外狼狽。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她看清了對方眼中的血絲和長出來的胡楂。
柳如煙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想看到他。
“煙子……”陶南挫敗地低喃,“煙子,你別不理我,好嗎?”
柳如煙不說話,雖然閉上了眼睛,心底卻是翻騰不已。
“煙子,我和柳華衣取消婚約了。”陶南將報紙遞到她的麵前,“今天刊登的。”
柳如煙這才睜開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當初他訂婚,不就是為了柳家的權勢麼?今天怎麼他……她低了眉,瞧見報上二號印刷體的標題——《愛美人不愛江山》。
往下看去,內容是陶南單方麵宣布和柳華衣解除婚約。當被問及原因時,陶南回答道:“易求無價寶,難得心上人。”
“煙子……”陶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深藍的絲絨盒子,啪的一下打開,“嫁給我吧。”盒子裏是一枚璀璨的鑽戒,光芒四射,華美不可方物。
“煙子,嫁給我好嗎?”陶南看著她,眼底款款深情,擋也擋不住。
柳如煙怔怔地看著他,按說……她應該感動的,可是為什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好像一切都是在演戲,自己和他,都不過是劇中的人物。
嗯,好像就是這樣。
她動了動嘴,一聲“好”或者“不好”還不及出口,就聽到一聲怒喝:“不行!”周定睿提著保溫桶站在門口。
他快步進來,將保溫桶放在一側的桌上,繼而站定在陶南的麵前,“請你馬上離開!”他的語氣堅定,看陶南的眼光像是看仇人。
陶南往後稍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突然笑出聲來,“周先生,要離開的,恐怕是你吧?”他不經意地看了柳如煙一眼,“難道你不知道為什麼煙子會躺在這裏嗎?”
“我不管你想說什麼,請你馬上離開。”周定睿也不著急,也不動怒,隻是聲音冰冷。
“我為什麼要卓”陶南冷哼一聲,“我在向煙子求婚,若是她答應我,她就是我的未婚妻,請問周先生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卓”
“如煙早已經收下我的鑽戒,她是我的未婚妻。”周定睿沉穩地開口,語氣中不見一絲慌亂,就好像柳華衣說的那些事情完全與他無幹一樣。
“哦?”陶南突然向前,目光掃過柳如煙的雙手,“你自己看看,她手上戒指?”
周定睿的目光這才落到柳如煙的手上,的確,十指蔥白,不見一絲金屬色。隻有左手中指上,露出淡淡的一圈壓痕。
“陶南,”柳如煙終於開了口,懇求般地看著陶南,“你先離開一下好不好?我有事要和周總談。”
陶南神色複雜地看了她幾眼,點點頭,轉身出去。臨走前還故意用力地撞了周定睿一下,有些孩子氣的樣子。
柳如煙見他離開病房好遠,才看向周定睿,緩緩地開了口,“我想聽聽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