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逝者如歌(1 / 2)

痛楚其實並不長久,痛楚過後,長久的隻是寧靜。末日的火光從我的意識裏消逝,我隻是感到身子在無力中下沉,下墜,無限地下墜……不,在那個夢境裏,絲毫沒有痛苦,隻有那解脫般的舒適。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聽到了耳畔的雨聲。一陣清新的涼意襲過我整個軀體,我霍然驚起,而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的令我迷惘和遲疑……這裏,是一如我童年生活中的農家木舍,屋簷的茅草正掛下一串串明亮的雨珠,半開的柴門外交織著細密的雨線。門外的泥地已經變得綿軟,滑膩的青苔上閃爍著碧油油的光澤……這一切對於我而言是多麼遙遠,又是多麼親切啊……

我從那用黃泥和蒲草鋪砌的床榻邊坐起身來,竟然已經感不到右肩的疼痛。是的,那讓露娜也束手無策的惱人創口,那個看來仿佛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此時竟然已經結痂收攏。精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這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我怎麼會來到這裏呢?我的記憶在末日的火光中驟然中斷,在恢複意識的第一刻,我本以為自己已經身在天國……是誰救了我,誰又能在那末日的火光中救起我?我站起身環顧四際,猜測著、尋找著。這,應該是一所已經荒棄的農舍,戰爭的災難已經帶走了它昔日的主人……然而,又是誰把我帶到了這裏呢?我的心忽地砰然作響……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悠然的笛聲。我感到方才忽然激蕩起來的心潮在笛聲中重新回複了平靜。追隨著這神秘而美妙的笛聲,我走出了農舍,走進了那綿密的細雨中。

繞過藤蔓叢生的低矮籬笆,穿過長滿蒲公英和金錢草的濕泥小徑,在一棵蒼老的槐樹下,我看見了那位吹笛的老人。

不是雷,其實我早猜到不是雷,我從來沒見過雷吹奏樂曲。然而,我多少還是感到有些悵然若失。那實在是太神奇的樂曲,它是那樣地讓人感動,已足夠把我心中隱藏最深的感情喚醒……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麼?

我靜靜地等待了許久,老人才結束了那一段如夢如幻的笛聲:“我,隻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德魯伊。露娜,是我的朋友。”

德魯伊!在埃拉西亞,流傳著許多關於這些中立善良的魔法師的神秘故事。他們信奉沒有名字的神祗,從無限的自然中獲得生生不息的力量……為了我那個受到詛咒而無法愈合的傷口,露娜也需要求助於這樣一種力量。

露娜,露娜沒有同您在一起麼?

也許,那位元素王國的祭司長,有著太多的使命等待著她吧……

我們相視一笑,共同的朋友在無形中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

“很遺憾,我還是來晚了……”老人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神情望著我,“已經,有太多善良的生靈在這一戰中毀滅。哈米吉多頓的火光讓我找到了那裏,而僅僅是因為那一場驟然降臨的大雨,你才沒有灰飛煙滅、形神俱毀……即便如此,在這兩天兩夜裏,我也沒敢期望你必定能被笛聲喚醒……”

然而雷呢……您有沒有看到雷?

老人隻是搖了搖頭。一陣悵惘頓時包圍了我……“無論如何,真不知怎樣能夠感謝你……”我努力讓自己定了定神。

“不用謝我,你也並沒有得救。”老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在這多災多難的世界上,很多人都難以得救……”

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冷。雨一直下著,這場寒冷的雨也已經下了兩天兩夜了麼?

老人遞給我一個枯黃的竹杯,裏麵的飲料殷紅如血。這時,我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焦渴。我捧起了竹杯一飲而盡,一股熱流頃刻流遍全身。這時候,我發現老人如竹杯般枯黃的臉色泛起一陣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也許聽說過,哈米吉多頓最大的恐怖,並不是毀滅,而是詛咒……”又一杯暗紅色的酒遞到了我的手中,老人才繼續著他的話題,“詛咒,可怕的詛咒……關於墮落的詛咒……”

詛咒?墮落?我再一次想起了雷。隻是在埃拉西亞戰局最危急的時刻,在萬般無奈、別無選擇的關頭,雷才選擇了哈米吉多頓……然而,他終究無法逃避那種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