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音初時隻顧著捂臉大哭,對這第五次的被迫穿越絲毫提不起半點精神去問如今是何時,自己又身在何處。
她那時一心隻想著與王維的分別,對自己最後關頭的猶豫後悔無及,恨死自己彼時為什麼不能下定決心毀掉那時光機器,以致迫得自己離開他身邊……而那台機器如今則被她扔在一旁的地上,壓根不想再看它一眼。
直到她哭得累了,身子一軟坐倒在了地上,才邊抹眼淚邊打量四周,有氣無力地想起如今的首要問題——她的一切又重頭開始了。
這時候天剛蒙蒙亮,拾音借著晨光觀察她目前所處的這處地方,發現這是一條深巷。因為時間太早,還看不到有人出門,因此也無法立即找到人詢問。而周圍氣溫倒與她離開開元八年時的季節差不多,起碼她現在穿著這身夏季薄褥裙並不覺寒冷,甚至還有些熱。
拾音發了一陣呆,又輕聲歎了口氣,才去強迫自己揀起機器放進懷中——現在她已經沒有再毀壞它的理由了。而在她手指觸及機器的瞬間,她忽然心中一動,想到她此前三次穿越全是在開元年間,那這一次……會不會也是一樣呢???
這想法令拾音心頭一震,立時似乎又充盈了希望,對啊!隻要還是在開元年間,也許現在是在開元九年、十年……就算是開元二十年、三十年……她依然有機會見到王維不是嗎?
拾音被這個念頭激發得幾乎失去理智,什麼都不及去深想,隻迫不及待地奔向最近的一戶人家,伸出手去就拚命敲門,一邊還大叫著:“對不起!對不起,開開門!請開開門!!”
無論怎樣,隻要還能讓她見到王維……隻要能見到他……
結果倒是她身後的門先打開來。拾音聽到聲音,立刻回過頭去,見開門的是位中年男子,睡眼惺忪地粗魯叫道:“喂!小丫頭!一大清早的你嚷嚷什麼?你要找對麵的劉嬤嬤就去銅雀樓,她這會還沒回來,難道你不知道她是做什麼生意的?”
拾音卻一下子衝到他麵前,一臉急切地問他:“大叔,求求你告訴我!現在是開元幾年?現在……離開元八年過了多久了?”
那男子聞言卻吃了一驚,睡意似乎都被拾音這番話驅走了,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抬手就要關門,一邊還皺眉啐道:“有病!”
拾音大急,立即伸出手去死死地扒住門不放,聲音都帶了哭腔:“大叔,求求你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年……”說著,她已經流下淚來:“這對我很重要……我要去見一個人……”
那男人本不願意再理睬她,隻想趕緊把門關上,卻不料拾音忽然之間淚流滿麵,心道這姑娘怕是受了什麼刺激才這樣胡言亂語,隻得歎了口氣,手略略鬆開了門,撇著嘴道:“什麼開元開元,你要見什麼人?難道你要去見死人?現在是大和三年!”
“大和……”拾音喃喃著,心中茫然,又覺失望,這麼說……現在不是開元?那這大和又是什麼時候?是在開元前……還是後?
思及此處,拾音立即掏出那個錦囊,從中取出王維為她抄錄的大唐年號表,心急火燎地從第一行一路掃視至末尾,卻不曾看到“大和”二字,她不死心,又看了好幾遍,這才能確認,這大和的年號,確實不在開元之前,那麼也就是說,現在……已經不是盛唐?
“喂!”那中年男子見她愣在那裏發呆,便頗不耐煩地問道:“沒什麼事了吧!那就別妨礙我睡覺!你要找劉嬤嬤就去東關街的銅雀樓!別在這門口瞎嚷嚷……”
“等等!!”拾音立即回頭,幾乎不抱希望地顫聲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距離開元……已經過了多久?離開元八年已經過了多久?”
那男子沒好氣地道:“姑娘,我看你莫不是有病?這街外就有個醫館,不過還沒開門,你過兩個時辰再去……”
“告訴我!!!”拾音歇斯底裏地叫了出來,這時候她猛然想起那男子剛才所說“難道你要去見死人”,心裏霎時就升騰起極端不祥的預感。
那男人被拾音一嚇,不禁往後退了兩步:“過了……過了一百多年了!具體是一百多少,你自己不會算啊?”說著,趕緊忙不迭地把大門關上,仿佛拾音是什麼瘟神。
拾音卻如遭雷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多年……離開元八年已經過去一百多年?現在已是晚唐?!怎麼……怎麼會這樣……”
王維……已經去世了……
這是她對目前所處這個時間的第一認知,而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她全身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拾音再支撐不住,坐倒在地,埋首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