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聽她說到最後,卻忽然臉上一紅,他看向拾音,又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自己嘴唇,然後他垂下眼睛,輕聲問道:“裴姐姐……你剛才為什麼……為什麼親我?”
“啊???”拾音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說得一愣,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想起原來他說的是“人工呼吸”一事——原來他那時已經醒來了?
她不由失笑,啐道:“呸!誰親你!我那是在救你好不好?小孩子一個,別胡思亂想了!”
杜牧立刻被她笑了個滿臉紅透,他一時又氣又急,死死咬著下唇,半天說不出話。而他漆黑雙眸直視拾音,眼神也甚是複雜。忽然他轉身跑開去,卻才跑沒兩步,他又回過頭來,深呼吸了一口氣,猛地衝她大叫道:“裴拾音……總有一天我會還給你的!”
拾音本已笑著回身去揀起她先前扔在岸邊的時光機器和錦囊,這時聽見他這聲叫喊,她的動作卻一下子停滯。
那一瞬,長大後的他醉酒那晚說過的一句話不期然間自她腦中浮現。那時他神情悲戚,目中全是絕望,他對著她大叫道:“為什麼……我已經把這個吻還給你了,為什麼你卻還記不起我是誰?!”
拾音驀然回首,驚懼地睜大了雙眼望著他已經跑遠的身影,刹那間隻覺得心整個沉下去,而與此同時,是曾經與長大後的他進行過的許多對話一一清晰地在耳旁回響不絕。
杜牧初見她那天就將她認作故人,他看到她腰間的笛子,脫口就問:“你以前可曾丟失過?”
他總是追問她:“你可有與你眉眼相仿的親眷?”
她取笑他和張好好的情事,他卻露出迷茫神情來:“我是很喜歡好好……因為……因為好好笑起來的時候有那麼一點像她……後來遇到的暮月、小煙、小萍、紫雲、柔奴……都是如此,她們都是相貌或神態,舉止或動作,有某個部分讓我覺得像她……”
她問他一直以來尋找的那個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便告訴她:“她曾救過我,也曾差點逼死我……她明明是很溫柔的人,卻總是對我不假辭色,甚至惡言相向……她還說她很討厭我,可是卻又對我……”
然後他又笑:“因為我欠她一樣東西,我必須還給她。”
他老是愛捏她臉蛋,因為他說那是年幼時那位女子最喜歡對他做的事。
…………………………………………………………………………
可那次是拾音第一次遇到杜牧,所以她一直以來都認定他在找尋的那個人不過是位與她長相相似的女子,她從來也不曾懷疑過這一點,她一直以為那是其他人。
所以就算是她再次遇到小時候的他,也從不曾往這方麵細想過,她那時滿心對他都是怨恨,天天隻想著怎樣欺負他,好來報複長大後的他對自己的惡行。
可那孩子剛剛說出的那句話卻猛然讓拾音如醍醐灌頂。一直以來那個隱藏在霧中的謎團忽然之間撥雲見日,而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大白卻令人如此悲傷。
怎麼會這樣?怎麼竟然會是這樣?
原來他在找的那個人,竟然就是自己,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認錯人。
原來當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卻已經於少年時代見過她了,並將她牢牢記在心裏,可那時的她卻一片茫然。
隻因那時她完全不知道,原來將會有一場宿命般的輪回在等待著自己。
所以她才會不記得杜牧,因為他們從最初起彼此就錯失在了彼此的時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