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3 / 3)

而那一晚樓上傳出的聲響更是令拾音慶幸虧得不用自己上去陪侍,真個是觥籌交錯,歡聲震天,還伴著絲竹弦音,女子歌唱,吵得拾音在樓下都聽得見。那喧囂一直持續到了快深夜,才見客人逐漸散去。

拾音陪錢掌櫃在門口送客,留心到下來的客人之中並不見那位青碧衣袍的公子,正覺奇怪,因為之前並不曾見他中途退場,而這時有位客人便回過頭來囑咐掌櫃,說那公子今晚飲太多,怕是回不去了,而反正這酒肆兼營客棧,便讓他今晚在這睡一宿,那公子身邊也有奴仆照顧,不會令店家為難。

他正說著,便聽見樓上包廂間傳出男子喝醉了的笑聲,又似乎在叫嚷些什麼,隻是他顯然醉得厲害,口齒不清,喊了半天,拾音豎起耳朵也一個字都沒聽得清。

那之後錢掌櫃便招呼了小二去扶那公子去後院客房住宿,拾音心下頗有些嫌棄這酒鬼,不願跟過去,便站得遠遠地瞧著,果然見那公子身後還有個小書童模樣的男孩子,正背著一台古琴,亦步亦趨地隨在那公子身後,口中不住問:“公子!公子!你沒事吧?你還要酒嗎?”

拾音聽得直皺眉頭,想這孩子真不懂事,他主子都喝得爛醉如泥了,他居然還從旁勸酒,而那男子聽了這話,頓時手舞足蹈,掌櫃差點扶不住他,最後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他扶進房中去。

拾音待前廳全部收拾完畢,也回到後院掌櫃讓她暫住的一間客房中去。今晚是個月明之夜,她在床榻上躺了半天也睡不著,對著窗外圓月出了好一陣的神,一壁在心中想著自己這次又能在金陵待多久,而下一次……又會去到哪裏?

卻在這時,院中忽然響起一陣琴聲,拾音不由有些惱怒,想大半夜的,什麼人彈琴?還讓不讓別人睡覺了?

就在她剛要爬起來衝出去斥責那彈琴人之時,她卻忽然愣在了那裏,同時微微張嘴,臉上在那瞬間也露出極其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樂聲……她很熟悉!雖然這不是笛子,而是用古琴在彈奏,但是那樂聲……正是她當初夜夜吹奏給小白下酒的《青海波》!

這帶著西域風情的曲調如今用古琴彈來,竟也是悠揚奔放,蕩氣回腸,拾音卻不由聽得微微發抖,這樂曲猛然令她想起從前曾與王維合奏此曲的往事,隻覺說不出的感動,險些落下淚來。

而她正聽到動情處,忽然間有個男聲打斷了這琴聲,然後那個聲音帶著明顯不高興的語調嘟嘟囔囔地埋怨道:“丹砂!跟你說了多少次,這一段你怎麼老記不住?”

說著,那聲音打了個酒嗝,沉默了會,便又笑嘻嘻道:“哎!不過算了!當初我遇到的那神仙姐姐也老是記不住這一段!你不過是個凡人,我也不為難你了!”說著,那人卻又幽幽歎了口氣:“和拾音姐姐一別,已過去十六年,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哎!我又說傻話,她是神仙,怎麼可能過得不好?”

拾音本在凝神聽那聲音說話,同時心中漸漸升起非常奇妙的感覺——那聲音聽上去似乎正是先前那個錦衣男人,可他這時說話的語氣和語調……實在像極了一個人……

而當她聽到這最後一句時,拾音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悸動,跣足跳到了地上後,她徑直奔向房門。

而她帶著無限驚喜的叫聲比她的人更先出現在門外那男子身前。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