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音聞言不由一愣,轉首看著他笑得洋洋得意的臉,好奇問道:“胡說,你怎麼會知道?”
李白並不立刻回答,而是故作神秘地哈哈一笑,這才慢悠悠道:“你從前給我說的故事裏,楊過與小龍女,不就是隔了十六年後才相逢的麼?”
拾音直聽得目瞪口呆,終於再忍不住,一陣大笑,幾乎直不起腰,半晌才抹著笑出來的眼淚看著他道:“你……你怎麼還記得這些事?我那些故事……都是……都是……”說著,她眼神一黯,內疚地輕聲道:“你出蜀後,這麼多年的漫遊,發現我當年告訴過你的故事其實都是假的……你不生我氣?”
“我幹嘛要生氣?”李白一哂,又不以為然地昂起頭:“那些故事我從前聽得愉快得不得了,雖然你當年告訴我,我做不了俠客,應該去寫詩,可是,我不是真的如你所說,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了麼?”
拾音聽得滿是感動,想起自己當年離開他的時候,簡直惶恐得要命,生怕會扭曲了他該有的人生,這時聽他親口這樣說來,不由欣慰地歎口氣道:“你不知道我走的時候有多怕你不聽我的話……”
他一愣,然後回頭衝她咧嘴一笑:“我是不想聽啊!哎,我一直都想求仙訪道,練就一身豪俠之氣,可是一想到這是神仙姐姐千叮萬囑我去做的,我就不敢不聽了。再說,我不是一樣能把那些俠客夢寫進詩中了麼?
“是,是!”拾音笑看他一眼,忽然清清嗓子,悠然背誦道:“托身白刃裏,殺人紅塵中。當朝輯高義,舉世欽英風。”
“啊!”李白驚喜地叫出來:“是我《贈從兄襄陽少府皓》中的句子!”
“我昔鬥雞徒,連延五陵豪。邀遮相組織,嗬嚇來煎熬。”
“是我的《敘舊贈江陽宰陸調》!”他一臉興奮:“拾音姐姐,你果然是神仙,什麼都知道!”說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那時年少輕狂,曾為無賴子所困,得陸調求解才將我從軍營中救了出來……”
“你呀!”拾音好笑地望著他,又忍不住無奈地歎氣:“哎,我之前怎麼就沒認出你來呢?”
李白聞言不由一怔:“你之前看到過我?”
拾音點了點頭,笑著道:“我早上就看見你從一家青樓出來,當時你這身……這身衣服……”想起白天情景,她忍不住又一陣輕笑:“這草木凋零之秋,哪有男子穿這麼一身耀目衣裳的?我當時看了就覺得眼熟,晚上又聽見你那房中豪飲的動靜之大……哎,白天掌櫃的就跟我說過,晚上的客人之中有位公子豪氣衝天,一飲數鬥,可我也萬萬沒想到那竟然就是你……哎,我早該察覺的,‘腰間延陵劍,玉帶明珠袍’,這樣張狂飛揚的男人,天下間除了李太白,還會有別人麼?”
他聞言亦是開懷大笑,還一把拽過腰間那把佩劍給拾音看,笑著道:“你看你看,我依然將它佩戴在身上呢!”
拾音低頭去看,竟真的是那把當年他就從不離身的華美佩劍,那佩劍她也曾用過一次,這時看到,好像從前和他一同招搖的日子俱在眼前,真是說不出的懷念。
卻在她不經意間,目光忽然瞥見那與佩劍懸在一起的物事,拾音不由一聲輕呼,伸手便拽過它,抬頭驚疑不定地望著李白,詫異道:“這是?”
那是一支玉笛,且與李白當年贈給她的一模一樣,通體溫潤清透、音孔嵌金,隻是纓絡的顏色已不再是鮮紅的,借著明澄月色看去,似乎並不如何新了,已經有些褪色。
“啊!”李白見她驚訝,不禁笑了起來,一邊從腰間取下它遞給拾音,一邊說道:“這是當時你走後,我聽你的話原路返回綿州,路上再次經過那朱提縣的樂行買的。那之後看著它就想起你夜夜吹笛子給我聽的日子,那時我不知好歹,還總是說你吹得不好,可你走了後,我真是再也沒有聽到過那麼好聽的《青海波》了……”
說著,他一直歡快的語氣竟也低落下去,歎了口氣,李白繼續說道:“後來,我每逢聽見有人吹笛子就會想起以前我們在蜀中遊玩的事。前年我與朋友在黃鶴樓,忽然聽見有人用笛子吹奏《梅花落》,那一刻想起自你離開後,我多是一人在旅途中漂泊,真覺說不出的淒涼,我一時感懷,便寫了首詩,‘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
“……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