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極為的寂靜,落針可聞,太陽從緊閉的窗戶裏透了過來,拉長了四人的身影。
餘默收回了目光,低下頭道:“周姨,我餓了。”
周姨忙向著餘溪看去,再看向趙姨。
趙姨看了看餘溪,見她沒有表示,知道她心裏難受著,勉強對著餘默笑了笑:“今兒咱們說的都是私房話,出了這門可不能再在別的地方說第二遍了。”
“我曉得利害。”餘默點了點頭,這話傳出去被人利用的好了,可能害死一群人。她也沒有對餘溪行禮,轉身就走了。沒行禮自己是故意的,她都這樣傷心了,還能記得行禮,太理智頭腦太清明,會讓人有危險感。
本來這一場哭訴,為的就是讓嫡姐愧疚、心軟,然後借著這種心理,好讓她不要敵對自己,讓她庇護自己。但是不能讓她輕視自己,以為自己可以隨意被犧牲,更不能讓她防著自己。
其中分寸與把握,皆是她路上再三斟酌而後定的。
回去後,餘溪沒什麼胃口,吃了一點,隻覺得心累,就想著上榻歇著。
周姨屏退了宮婢,餘溪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坐起來勉強露出個笑容:“有什麼話就說吧,你還能害了我不成?”
周姨跪坐在榻邊的墊子上,認真的看著餘默:“咱們進了宮,從前的過往,都不存在了。”
餘默恍惚了一下,眼裏有了淚花,輕聲道:“是啊!餘家三娘子,從來都沒有定過親。”要是讓外人知道,自己對這婚事不滿,心裏還想著別的男人,那不是找死嗎!
周姨聽餘默這樣說,心疼於餘默的懂事明理,連鼻子都酸了,哽著喉嚨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道:“我就知道,七娘那樣聰慧,你也是聰穎的。”
餘默擦了一下眼角,笑著問周姨:“周姨,我今天對姐姐,是不是太厲害了些?”餘家三娘子,從來都是沉默安靜的,少有她在安寧宮表現出來的強勢與激烈,所以在這個熟識她的人麵前,她要裝不堅強,要讓她知道,這一個月來的堅強,都是假象。這才符合餘默的性格。
“沒。”周姨哽咽著,眼裏突然就蓄滿了淚水,“你與七娘,都是同樣的性子,隱忍而堅強。”
餘默一怔,才明白過來,這個七娘,指的是自己的生母萌氏。
“我如今長大了,你能說說,我阿娘她們隱瞞著我的那些事嗎?”餘默直直的盯著周姨的目光問。她原本隻是懷疑,現在已經確定了。
古人納妾其實並不容易,而且有諸多講究,都是處在金字塔頂端的一群男人才會擁有的權利,妾的身份本來就低,所生子女更是不能跟嫡女相比,就算丞相家的家教極好,對於她的優待也有一些過了。
四品大員的兒媳,說高不高,說低也絕不低,但以這個社會的規矩,她做六七品官員的兒媳才是正常,五品已經有點算是高嫁,四品更是罕見。官宦人家一般都不願意娶一個庶女做正室,就算她是丞相家的庶孫女,那也是個庶的。古代人,或者說這陳朝人,對於庶出子女的不看重,還沿襲了前朝的風氣。
做丞相的人是她爺爺是不錯,可那不是她父親,她父親隻是個正四品下的尚書右丞,差了一輩,可就另當別論。
可以說,她以前的婚事,是家裏人用盡了心思才得來的。
她跟阿娘都不是八麵玲瓏的人,也沒討的大父大母與大哥過多的喜歡,嫡母不去破壞她的親事已經是好心性,花心思為她勞神才說不過去,反正她感覺那女人沒有那麼白蓮花!
那,要多麼大的故事,多麼深的淵源,才能惠及到她身上?
就算心疼她,她也不覺得人生過半有著豐富經曆與見識的周姨會一開口就眼淚汪汪,想到婚前阿娘曾經在她榻前看著“熟睡”的自己,歎息的“命啊,這都是命啊”的那句話,她反倒是覺得周姨是在心疼自己的阿娘。
周姨不防餘默問出這種話來,猛然睜大了眼睛,目光很是閃爍,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僵在了原地。
餘默心道果然,自己的身世還真的有問題。
“你不說,我就去問我阿娘。”
“別!”周姨一著急,身子向前傾,連忙勸阻,感受到自己過於急切,才麵色嚴肅的道,“你要是孝順,就別去惹你阿娘傷心。”說完又不放心,再加了一句,“都過去的事情了,就別再提了,你阿娘也不會告訴你!相公和夫人也不會說!沒有人會說!”
“那,我是不是大哥的親生女兒?”餘默對於周姨的話不置可否,繼續追問。
初來的時候,你會覺得陳朝是個很奇怪的朝代,尤其在稱呼方麵。
把娘叫娘娘很好理解,就跟將媽叫媽媽,將爹叫爹爹一樣,可女性方麵沒有問題,男性方麵真的問題很大啊!雖然她能很快的接受,卻還是狠狠的刷新了一遍她固有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