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顏手紮(1 / 2)

內容提要:滿紙荒唐言,一把心酸淚……

冬日的微涼晨曦刺到我眼裏,隱約看見窗欞上被路過的風撩高的紗幔後,那片湛藍、無垠的天空背景,我曾經生活的地方,咫尺天涯。

我趴在古色的床上,肆意打量上好紫檀木床身上雕刻的大氣花卉,遊禽戲耍,散發淡雅的香氣,大大咧咧呈大字癱伏香枕,這不似大家閨秀的死樣子我倒也不甚在意,反正不會有人來。這陌生而清寂的深閨,我似乎還不能適應適應這裏的氣息,仿若隻身一人的空虛無所依靠,心靜如井。

我醒來後的日子裏,沒有一個家人來看過我,應該說,沒有一個杜顏的親人來看過杜顏。這具身體主人的名字,我輕輕念著,杜,顏。

銅鏡裏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樣子了。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眼神流轉中有盈盈波光,比原本我的眼睛更大了些,不似身邊女子的柳眉,卻劍眉分明,張揚入鬢。額心的痣在透漏著點點紅光,如同一顆絳紅的血色珍珠,分明的,懾人心魂。

小丫頭見我眉間物還曾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原來杜顏是沒有的,不知為何,他們都微微驚詫醒來後就醒目綴著了的東西,隨後,誰都沒問。

摸著伴隨我殷悅染本尊二十年的絳紅痔,一點都不陌生,似紅梅花瓣落於白雪,令人心驚。但卻不知,未來的日子裏將因為這顆美麗的標誌發生許多事情,那是後話。

杜顏杜顏,一張禍國殃民的臉,細看右眼下方,一粒極小的淚痔。想起杜顏的手紮裏說的,“娘右眼下也有一顆痣。她曾告訴我,眼下的痣,皆為淚痣。此人或命途多舛,或愛落淚。”

思緒漸遠,前幾日在衣櫃裏無意間發現了半本杜顏的手紮,也就像我們現代的日記,她也是個頗懶的人吧,說是月記也沒什麼不妥。看著杜顏的娟秀字體躍然紙上,訴說著她短暫的一生,才十七歲啊,在我那個時代還是天真爛漫、揮霍青春的年華,她卻隻能獨自哭泣。

甫出生,一老道說杜顏命富貴,天女所歸。眾人喜不自禁,疼寵有佳。五歲時,也是她第一次寫手紮,老道又來了,原因是她的大哥-杜瀾過世了,道士蒼老而渾濁的聲音又再響起,他說,“鳳命未至,克盡凡人,若不成貴,必為禍害。”簡賅的十六字硬生生的篡改了她的幼年。恍惚間,似能聽到解命時陰靡的笑意。

嗬寵她的娘怨恨地推開她的小手,任她孤零零地站在後院樹下,她以為,娘一時傷心,總會來接她的,夜了,爹來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搔她胳肢窩、逗顏開心,隻是依然淡淡地牽著她的手,踱回屋內。杜顏小小年紀卻已經敏感發覺到大人們的不同。不久,府裏搬進了二娘、四妹。

最後一次見到娘,她已經不願意再看顏一眼,隻幽幽說了一句話,“你這個不爭氣的禍水!”聲音不大,卻敲碎了杜顏的童年,以前會撫mo著她腦袋說顏兒真是美人胚子;給她梳漂亮的羊角髻;晚上為她溫柔掖被子的娘已經不見了。任憑她再驚慌失措幸福也如泡沫般消失了。是她克死了哥哥麼?是她克娘沒有幸福麼?

“是這樣麼?是這樣麼?是顏兒害的麼?”淩亂的字體在上麵一遍一遍寫著,她當時一定很疼吧。“杜顏,不是你,你沒有錯。”我撫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喃喃回答著,像是她還能聽到一樣。“好想娘再喚我一聲顏兒。娘您躲在佛龕裏,顏兒見不到娘,娘也不願見顏兒……顏兒好怕……那些叔叔抓顏兒到又黑又髒的屋子裏,掐著顏兒脖子問藏寶圖在哪裏……什麼藏寶圖,顏兒不知道啊。娘……”

很久很久杜顏都沒有再寫一個字,原來是被救回來後學武了,每日累極,根本沒有力氣再記。關於我好奇的藏寶圖顏也沒有再提及。

天澤王朝四十九年,顏九歲生辰時,似乎看到了久違的快樂。

即使娘依然沒有正眼看她,即使二娘、四妹私下擠兌她,即使大家看見她都像瘟疫一樣遠遠避開。除了被惡人擄走那次,她第一回走出這個廉南王府,她眼中森冷漠然的牢籠。隨著家人一起進宮麵聖,皇後是顏的姨娘,她的容貌更像姨娘,由此頗得皇後的喜愛,這些顏都不在意,大人們的喜愛與厭惡也隻是過眼雲煙,這點她最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