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河鬼窟(2 / 3)

這些懸掛在鬆樹上的死人,應該是汛期時死在黃河中的人。那時黃河水大,整個峽穀都被水填滿了,屍體順著黃河一路衝下來,最後流到這個峽穀中,被掛在了懸崖上的古鬆樹上,成為了獨特的懸崖掛屍。

我看了看,那些懸屍身上黑糊糊的,像披上了一件大黑袍子。這些屍體不知道在山崖上掛了多久,皆是一具具麵目猙獰的幹屍,外麵裹著件爛成破布條的衣服,還有些屍體被老鷲啄開,腸子流在外麵,拉得老長。

我以前也聽說過這懸崖掛屍,但是真見到那一具具流著腸子的幹屍,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陣惡心。大腦殼更是死死捂住嘴,臉色蒼白,幾乎要當場吐出來。

金子寒卻很平常地看著這些懸屍,說:“我們走黃河棧道過。”

他說的黃河棧道,是古人圍繞著懸崖修建的一條古石道。那古棧道荒廢多時,好多扶手和石板沒有了,有的地方甚至和黃河水齊平。黃河水咆哮著衝過棧道,我心裏直發顫,不知道這棧道能不能走得通。

金子寒沒等我們回話,自己先翻上了古棧道,在前麵帶路,我和大腦殼隻好跟在他身後走。

這古棧道不知道已經修建了幾百年,棧道旁的木頭扶手早腐爛了,好多處石路也崩壞了,踩上去碎石亂滾,落到奔騰的河水中,瞬間就被衝到了下遊。

大腦殼兩腿發軟,戰戰兢兢走在古棧道上,看著下麵奔騰的河水,幾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下去。

我和他相互鼓勵著,兩個人戰戰兢兢走了一程,終於到了懸屍下。我走在晃晃悠悠的古棧道上,越想走快,腿腳越邁不開步子,我想著上麵就是一具具慘不忍睹的懸屍,禁不住要往下看。到了這裏,黃河水已經趨近平緩,呈現出一派黃褐色,水上漂著一叢叢的水草,順著河水緩緩流著。

金子寒這時候回過頭說了聲:“別看水裏。”

我一愣,收回眼神,緊趕了幾步,走了過去。

走過去一看,大腦殼竟然在搖搖欲墜的古棧道上停了下來,驚恐地看著水下,渾身顫抖,身子一歪,眼看著就要從古棧道上墜下去了。

金子寒一個箭步跳過去,一把拽住他,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輕鬆就背起了他,三兩下就走過了棧道,將大腦殼放下了。

大腦殼依舊眼神迷茫,看看水裏,又看看金子寒,露出一股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叫道:“咋?這……這水底下有水倒!”

金子寒冷冷說道:“你再往下看,下一個水倒就是你。”

大腦殼的臉一下子白了,再不敢說什麼。

我拉著大腦殼緊跟著金子寒的步子走,想著不管怎麼樣,先過了這個邪門的懸屍棧道再說。

又走了一會兒,棧道越來越陡,我偷眼看了一下上麵,上麵的懸崖仿佛是一線天,樹上吊著的幹屍在隨風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我不敢再看,強迫自己收回心思,隻跟著金子寒疾走。

這時,前麵的金子寒突然停下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急忙停下,差點和後麵的大腦殼撞在一起。

金子寒低頭看著黃河水,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

我看看黃河水,黃河水像一匹黃褐色的緞子,緩緩流著,水上漂著些樹枝、水草,河水異常平靜,甚至連個水泡都沒有,他為何那麼緊張?

大腦殼看了看水,神色大變,在我耳邊神神道道地說:“水……水底下有東西。”

我問:“什麼東西,我怎麼看不到?”

大腦殼說:“你……你看,看水上的東西。”

我看了看,水上漂著樹枝、水草,這有什麼問題呢?

大腦殼說:“這……這些東西在逆著水走!”

我的頭嗡的一聲大了,往水裏仔細一看,水上漂著的東西竟然像長了腿腳一般,緩緩向著上遊漂過去。

這事情就邪門了。

這裏本是深山峽穀,兩座大山中間裂開了一條口子,供黃河奔騰流過,而且水麵落差很大,絕不會出現黃河倒流現象,這些水上之物為何能逆水行走呢?

難道真像大腦殼所說的一樣,這水下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這水下之物又會是什麼呢?

這時,平靜的水麵上突然冒出一串氣泡,又是一串,緊接著一嘟嚕、一嘟嚕大水泡一起湧了出來。整段黃河就像開了鍋一般,咕嘟咕嘟響。

我緊張得要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水下會突然冒出來什麼邪乎物件。

我偷眼看了一下,發現渾濁的黃河水下,隱隱有什麼東西在動。我仔細看了看,漂在水上的是一些黑色的水草,也在逆著水往上走。

我總覺得這水草有些古怪,轉念一想,哪有黑色的水草。等我揉了揉眼再看,那些水草卻隱入了渾濁的黃河水中,再也看不見了。

我正奇怪,這時突然吹過來一陣大風,懸崖上的沙石紛紛滾落,啪啦啪啦落在地上。我怕被山上掉下來的石頭砸著,也學著大腦殼蹲下身子,雙手護著腦袋。隻聽見撲通撲通幾聲響,我偷眼一看,卻是那山崖上的懸屍被風吹落,跌入水中。我趕緊站起來,把身子緊緊貼住山崖,想著祖宗保佑,寧可淹死在黃河裏,也不願讓懸屍把我砸死。

隨著懸屍落到水裏,半空中突然卷起了一股黑霧。黑霧四散開來,又慢慢聚攏,重新回到了山崖上。我仔細一看,發現那些黑霧竟是成百上千隻大蝙蝠。原來山崖上掛了好多具懸屍,招來了好多蝙蝠,蝙蝠好吃腐肉,平時就以懸屍為食,這些蝙蝠被驚得飛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片黑霧。好在這時候剛開春,天還較冷,蝙蝠還沒從冬眠中完全醒過來,不然就這些鋪天蓋地的蝙蝠,我們都夠嗆能過去古棧道。

我看著這些蝙蝠,想著懸崖上不知道掛了多少具懸屍,才能養活那麼多蝙蝠。心中也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這些懸屍會不會是被人專門安置在山崖上,用來飼養這些大蝙蝠的呢?

正想著,就覺得腳脖子一陣發癢,我撓了撓,覺得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發現腳腕上纏了一束黑色的水草。我使勁拽開水草,發現水草很堅韌,拽了幾下才拽斷。剛想往前走,大腦殼也叫起來,原來他腳上也纏上了這種古怪水草,嚇得他嗷嗷直叫。

這時懸崖上的幹屍還在不斷往下落,古怪的水草也源源不斷從水中蔓延出來,直往我們腳上纏。我見大腦殼傻在那裏,想是嚇住了,忙大聲叫著他,兩人撿了河灘上的碎石割水草。可那水草韌性十足,怎麼也割不斷。這時金子寒轉回身來,手一抖,手中多了把金燦燦的短刀,他用金刀一挑,纏在一起的水草齊刷刷被切斷,他拉著我和大腦殼往前急走。

我走在後麵,看得真切,這些古怪的水草隻朝我和大腦殼纏過來,並不往金子寒身上纏,金子寒待在我們身邊,水草也老老實實伏在水邊,一動也不動。我懷疑金子寒身上戴了什麼辟邪的物件,這些古怪水草才會怕他。

我和大腦殼終於擺脫掉這些古怪的水草,也顧不得害怕,撒腿就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衝過了老褲衩灣,才鬆了一口氣。大腦殼手搭涼棚四下裏看了一遍,說古桑園就在這附近了,翻過前麵那道山梁就是。

這時已是半下午,三人又累又餓,坐在地上休息。大腦殼剛坐下就蹦了起來,驚叫道:“糟了,糟了,剛才跑得太慌,咱們帶的吃的都掉在路上了!”他站起身就要回去找,我一把拽住他,說:“不就一點吃的嗎,你小子舍命不舍吃呀,回去要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大腦殼從小餓怕了,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安慰大腦殼,三個大活人,餓不死,總有辦法。但肚子這時也不聽話的咕咕叫。

金子寒看著遠處的山梁一直不說話,我用胳膊碰一下他,意思讓他拿個主意。

金子寒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保持體力。”

大腦殼一聽從地上躍起來,我不賠你們去送死了,說著往前方的河灘跑去。

我怕大腦殼出事,他可是我們中唯一知道路的人,便匆忙對金子寒說了句,你等我們回來,就朝大腦殼跑的方向追去。

大腦殼越跑越快,像有意甩開我,很快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這時已經拐過了好幾個河灣,我前不見大腦殼,後麵也望不到金子寒,如果這是一個陰謀怎麼辦?我心裏突然一陣發涼。為什麼老支書派這個人來帶路,我們會一點懷疑都沒有?就因為他年紀小?我心裏越想越怕,決定還是追上去看看,但願金子寒那邊別出什麼事。

剛跑過一個彎,迎麵吹來一股冷風,在一片闊大的沙灘前,我看到了大腦殼。

大腦殼正朝沙灘裏走,能明顯看出他的身體在慢慢往沙子裏陷,可是他像被什麼東西牽著一樣繼續往沙灘中央走。

我大喊一聲“大腦殼你停下!”大腦殼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繼續往前走。

我急忙猛跑幾步,衝進了沙堆,想拉住大腦殼。大腦殼回頭朝我噓了一聲,指著沙堆裏的一個碗大的黑洞,黑洞周圍的沙子上都堆著爛草、淤泥,黑洞周圍幾米內的沙子卻很鬆軟、白細、幹幹淨淨,像被人專門打掃過一般。

大腦殼走到洞旁,我才發現他手裏拿著一根胳膊粗細的棍子,蹲下身就開始呼啦呼啦扒開沙子。我想阻止,但見他那麼從容,也覺得不會有什麼危險,便看著他往下掏。

一會兒,大腦殼從沙子裏挖出了一層黑糊糊的東西,這東西怎麼看起來像是燒過的煤渣一樣,而且越挖越多。

大腦殼哼哧哼哧挖了半天,也不說讓我幫忙,不一會就挖了個半米深的大坑,招手讓我上去看,我上前一看,發現坑底有一堆蛋。那些蛋有十多個,一個個潔白渾圓,不過卻是大得驚人,差不多有小排球那麼大,滿滿堆在坑底下。

大腦殼臉上掠過一絲笑,脫下衣服鋪在地上就把坑裏的蛋一個一個往衣服上放。他要吃這些蛋。

我心裏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在北京見過鴕鳥蛋,還沒它那麼大,不管這個是什麼動物產的蛋,以剛才過老褲叉的邪乎勁,我怕碰這些蛋會引來不好的東西。

我問大腦殼:“你知道這是什麼蛋嗎?”

大腦殼隻顧裝蛋,搖搖頭說:“不知道,反正肯定能吃。”

我說:“你以前吃過?”

大腦殼看我一眼:“俺沒有。反正不吃也會餓死。”

我一把攔住大腦殼:“你沒吃過就放下,我們再到別的地方找。這黑煤渣裏埋的東西,也不知道埋了多長時間,是什麼東西,我們還是別動了。”

大腦殼看著我,似乎也有些猶豫,我說:“埋上吧。誰知道這會惹出什麼事來。”

大腦殼極不情願地看我一眼:“那你保證能找到吃的?”

我說:“我保證不了。可這個蛋太奇怪了,我們還是別動為好。”

大腦殼熱著眼看了一會兒,戀戀不舍地重新用沙子把這些蛋埋上了。

天漸漸要黑了,大腦殼還要往前找,我拉著他往回走。

我說:“金子寒也許有辦法。”

提起金子寒,大腦殼來了點精神,他說:“嗯,和你一起的這個小哥,倒真有些能耐,水倒頭發用柴刀都砍不斷,隻能用拌了香灰的牛油燈才能燒斷,或者用抹上黑狗血的古劍才能斬斷,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就拔出來一把刀,哢嚓哢嚓,俺當時眼睛一晃,那頭發茬子都被齊刷刷割斷了!”

我問:“你說什麼水倒頭發?”

大腦殼盯住我:“就剛才纏住我們腳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