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來自遙遠的東方?來這裏是為了見我?”蘇拉單手撐著下巴,上身微微前傾,語氣威嚴而悠長。這個被羅馬人稱為‘半獅半狐’的年輕統帥,有著他特有的勇猛威嚴和沉穩睿智,正是這兩種性格的合體,使得蘇拉年紀輕輕便已成為了一個行省的總督,手下更是掌握著整個羅馬最為強大的軍團。
蘇武自然是聽不懂蘇拉在說什麼,但是蘇拉那簡單的一舉一動和回蕩在宮殿中的聲音,讓蘇武精神緊繃,目光一寸不移的緊盯著蘇拉。
蘇拉的一句話說完,又是好幾個翻譯連續不斷的翻譯起來,等最終變成蘇武可以聽懂的語言時,已經是數十個呼吸過去了。
“安陽侯對蘇拉總督仰慕已久,有親筆書信一封呈於總督閣下!”蘇武知道了蘇拉剛才問話的意思,便對著蘇拉躬身一拜,而後從懷中取出貼身收藏的霍光親筆書信,恭敬的雙手托舉起來。
“拿上來。”蘇拉抽出撐著下巴的手,將之放在座下王座的扶手上,他的身軀也端坐了起來,完全沒有了一絲先前的隨意。
大殿之中蘇拉的親衛接過蘇武手中的書信,一陣小跑的來到蘇拉身前,而後單膝跪在地上,將書信呈交給了蘇拉。
蘇武一直聚精會神的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他發現雖然大漢和大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國家,不過禮儀上卻又有些相似。
蘇拉伸手拿過霍光的親筆書信,紙張這種東西幾年前開始傳入羅馬,不過因為路途太過遙遠,最終傳入羅馬的極其稀少,自然成為最頂級的奢侈品。蘇拉也隻是曾經見過幾次,卻從未用過紙張書寫。蘇拉小心翼翼的抽出信封中的信箋,而後輕輕的將之展開。
霍光寫的是漢字小篆,蘇拉自然不會看得懂,但他依然臉色鄭重,目光隨著信箋被展開開始不斷的變化.....
蘇武微微低著頭,目光卻時刻盯著蘇拉。看到蘇拉的目光和神色變化,蘇武心中疑惑不已,難道這個異國的年輕統帥真能看懂霍光寫的信,同時他也好奇霍光信上究竟寫的什麼?蘇武雖然將這封書信貼身收藏了一年有餘,卻從未私自打開過信封。
不過當蘇武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信箋時,卻是讓他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蘇拉直接將霍光的寫的信拿倒了......更難得的是,倒拿著信箋的蘇拉卻看得無比認真,好像正一點點的讀懂信中的內容......
過了許久蘇拉才將目光從信箋上移開,而後對著身旁的侍者說道:“拿下去,翻譯!”
侍者接過信箋,而後到蘇武身前,一陣嘰裏呱啦的對著蘇武的翻譯團隊說了起來。
“他們希望我們派人和他們合作翻譯大都督的書信。”最後蘇拉的意圖被翻譯轉告了蘇武。
蘇武對著身旁隨從點點頭,而後幾個翻譯連同蘇拉的侍者便帶著書信離開了宮殿。當這些人走後,蘇拉站起身來,龍行虎步的的走向了蘇武。
蘇拉一邊走一邊向蘇武說道:“你的統帥叫做安陽侯霍光?安陽侯就是他家族的名字嗎?”在蘇拉的理解中,霍光肯定是一位大漢帝國的高級貴族,而安陽侯應該就是這個家族的名字。
“額.....算是吧!”蘇武不知道該如何向蘇拉解釋爵位的概念,因為羅馬此時尚無爵位概念,隻有貴族、公民、奴隸這三個階層,而行使權利的貴族也不過是被元老院授予的,這些人最多隻算是擁有官職,而且這些官職都有著明確的年限,更不存在世襲的說法。
“雖然我還看不懂安陽侯霍光書信裏的內容,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文字之中便有藝術之美,那封信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一封信,那也是一件藝術品,對於這樣的人,我也很是欽佩,你便為我講講安陽侯霍光的故事吧!”蘇拉站在蘇武麵前嘰裏呱啦的說了很久,蘇武隻能大概感覺到蘇拉的態度比之先前好了不少,看來霍光的書信真的起了作用。
等到翻譯將蘇拉的話用蘇武能理解的語言表述出來的時候,蘇武也是萬萬沒想到,一封信竟然被蘇拉看成了藝術品。
“總督閣下所願,外臣自當遵從。”蘇武躬身答應了下來。
當蘇武進殿的那一刻,蘇拉其實也在觀察著蘇武的一言一行,語言上蘇拉也完全對漢語一竅不通,不過從蘇武這會兒的表現中,蘇拉也大概懂了一些大漢的禮儀。隻見蘇武微微躬身的時候,蘇拉也講一隻手放在胸前,微微向蘇武低了低頭。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表示他與蘇武之間已經開始了最簡單原始的交流。
接下來蘇武就在這大殿之中開始為蘇拉講起了霍光的種種過往,從他初入朝堂為長安令開始,一直講到遠赴河西開始征服西域。好在霍光的事跡也不是什麼秘密,而且因為霍光所做之事皆是舉世皆知的事,蘇武就如一個說書先生一般的講霍光的過往講成了一段段的故事。
連蘇武也沒想到,自己花了一年多時間,曆經無數艱難險阻,不遠萬裏的來到這大秦,在見到自己出使對象的第一天,竟然像個說書先生般的為這位異國的總督講起了故事來。蘇武估計自己也算古往今來使臣中的獨一份了,就是不知這段事如果被記載史冊,對自己會是怎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