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中,漢武帝高座禦階,劉進和劉細君侍立在兩側,原本那些漢武帝身旁的內侍都站的遠遠的。張安世與霍嬗也列席在殿中,倒是司馬遷一人在禦階之下的一側有一個單獨的席位,席前還擺放了一張案幾,上麵已經鋪好了紙筆。
司馬遷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極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目光低垂盯著案幾上的紙。他知道這場朝會將宣讀許多古往今來都未曾出現過的旨意,首先皇太孫這種繼位方式便是第一次出現,而後皇帝下罪己詔,還有對霍光的封賞等等這一切,每一件事都是足以名垂史冊的,作為一個史官能夠親曆其中並記錄這便是莫大的榮幸。
宣室殿中長安千石以上的官吏能來的都來了,這樣隆重的朝會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出現過了,不過有些人卻永遠不會在出現在宣室殿了,比如丞相劉屈氂。
“元祐,你立刻帶人去猗蘭殿,傳陛下的旨意,讓昌邑王立刻離開長安前往封地就國,記住天黑之前必須離開長安。安排你手下的心腹親自護送吧,路上就不要出什麼差錯了。”霍光帶著蘇武等人大步走向宣室殿,路上他又吩咐王鈞去送走劉髆,或許他怕王鈞會錯了意,又加了一句路上不要出差錯。
“屬下明白,一定讓昌邑王順利就國。”王鈞躬身答道,他心思一動便明白了霍光的意思。如果要殺一個昌邑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既然霍光還要讓這個劉髆去就國,說明就沒有殺他的意思。
至於這道旨意究竟真的是皇帝的意思,還是霍光自己的意思,就沒有人去在意了!
王鈞帶著數百士兵向猗蘭殿而去,霍光繼續走向宣室殿。此刻宣室殿中人已經到齊了,不過霍光未到,大殿之中所有人都還在靜靜的等著,這也是第一次朝會上所有朝臣和皇帝等待一個臣子的到來。
眼見宣室殿就在眼前,霍光邊走邊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腳下的步伐又快了些許。望著雄偉的宣室殿,他心中思緒萬千,原本曆史中霍光應該是個謹小慎微,每走一步都精細到踏在相同位置的人,而現在他已經不用去在乎那些束縛了。
宣室殿的台階很高也很長,到了這裏那些士兵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取代了原有的禁軍將宣室殿拱衛了起來,隻是沒人知道這些士兵是在保護宣室殿還是包圍宣室殿?
石階之上,霍光在前蘇武在後,兩側侍立的內侍見到霍光都紛紛低下頭顱微微躬身。
當霍光一步步登臨這座代表大漢權利中心的宣室殿石階時,長安城中也正上演著血腥的一幕。一座座府邸被霍光的親衛軍強行破門而入,這其中有幾百石的小吏,也有千石的長安官員,還有兩千石甚至食邑數千戶的列侯。
“全部格殺,一個不留!”杜延年站在彭侯府外沉聲下令,這裏是左丞相劉屈氂的府邸,也是清君側名單的榜首,這個地方為了不出差錯,杜延年親自來了。
不需要什麼收押審問,也不需要任何的罪證,隨著霍光一步步走上宣室殿,長安城內一個個的頭顱也滾滾而落。
“安陽侯到.......”宣室殿外兩側侍立的內侍見到霍光走近,低頭行禮的同時,宣示霍光到來的聲音也隨即響起,聲音不僅在宣室殿外,殿內同樣不停的回蕩著。
沒有任何傳召,也沒有片刻停留,霍光抬起一隻腳直接邁過宣室殿高高的門檻。
“嗒....”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宣室殿內響起,霍光一步步走過,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朝臣的心中,讓這些跪座兩側的朝臣心中不由的一緊。
如今的霍光與幾年前離開長安時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現在在他身上金戈鐵馬的氣息極其濃烈。每一步走過,在眾人眼中仿佛不是霍光一人,而是千軍萬馬滾滾而過。
“安陽侯入席吧!”霍光走到所有朝臣之上,漢武帝的聲音從禦階之上傳來。霍光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對著漢武帝躬身一拜,而後退至一側坐到了原本丞相的位置上。在他的下手便是如今的禦史大夫桑弘羊。
“今天下不寧,黎民維艱,其罪在朕躬,張安世宣讀朕的罪己詔......”霍光坐定漢武帝的聲音便再次響起,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任何的征兆,他直接讓張安世宣讀起罪己詔來。
張安世連忙起身躬身上前,皇長孫劉進從禦階上走下,將已經加蓋了大漢皇帝印的罪己詔遞給張安世。
一聽罪己詔三個字,滿殿朝臣都坐不住了,紛紛惶恐的起身麵對著漢武帝跪拜下去。皇帝有罪做臣子的自然也有罪,這個時候不僅是漢武帝一個人事,所有人都應該擺正姿態,就連霍光也跪拜下去靜靜的聽著張安世宣讀漢武帝的罪己詔。
“幸賴天佑大漢,朕有賢孫,辨忠奸,清君側,使天地清明。朕意已決,立皇長孫進為皇太孫,即日昭示天下祭告太廟。”罪己詔罷,漢武帝的聲音便緊隨張安世之後,在朝臣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將冊立劉進為皇太孫的事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