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霍去病下葬茂陵的日子,長安城外幾萬匈奴移民也都已經準備好了。此時日近黃昏,漢武帝孤身一人走在偌大的未央宮中,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才有十多名侍從隨行。
漢武帝已經好幾天沒有找後宮嬪妃侍寢了,冬日的未央宮更顯空曠,而漢武帝這位大漢帝國最有權勢的男人,此時也顯得分外孤寂。他一步步的踏在未央宮的石板上,因為嚴寒石板上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每一步都發出細微的‘喳喳’聲。
偌大的未央宮有著無數的宮殿,而此時的漢武帝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
不知不覺間,漢武帝已經走過了椒房殿,那裏有他的皇後,那個曾經他最愛的女人,而如今連漢武帝自己都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邁入過椒房殿了。走過漪瀾殿外,漢武帝習慣性的停頓了一下腳步,可瞬間之後他便反應過來,這處宮殿的女主人幾個月前已經不在了。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遠處傳來隱約的歌聲,終於引起了漢武帝的注意。
歌聲來自未央宮一處普通的殿室,這裏住著漢武帝新晉的李美人。李美人被漢武帝看重也是因為這首曲子,而在宮中無聊的日子來,李美人也用這首曲子來打發時間。漢武帝還記得,這首當時讓他為之驚豔的曲子,好像就是自己這位美人的兄長所作,他那兄長如今也是宮中的樂師。不過隻有李美人心裏清楚,這首讓她被漢武帝垂青的曲子,並不是自己的什麼兄長所作。
“陛下駕到!”漢武帝來到李美人的宮殿,侍從自然不能再遠遠的跟著,負責通傳的內侍已經先漢武帝一步跑進宮殿通知李美人。隨著漢武帝的到來李美人的歌聲也戛然而止,前一刻還沉浸在回憶中的李美人,被內侍的通傳拉回到了現實,她忽然明白自己早已身處未央宮了,這裏早已不是侯府中的小院。
“妾身見過陛下,陛下這幾日操勞,不想竟如此憔悴!”李美人盈盈施禮,他也有幾日沒見漢武帝了,這幾日長安城發生的大事他也早有耳聞。
“今晚朕就在你這歇息。”漢武帝吩咐一句,就自己走到床榻前側臥而下。此時李美人對宮人吩咐幾句也在漢武帝身旁坐下,而後用手為漢武帝輕柔的按摩著頭部。
“陛下,聽聞明日便是景桓侯下葬之日,妾身希望陛下恩準臣妾為景桓侯送葬!”片刻後李美人柔聲的說道。
“明日太子會代朕去送葬,其他後宮嬪妃再去就不合適了,你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漢武帝眼角微微睜開一點縫隙看了李美人一眼緩緩說道。他言語雖然和氣,可心中對李美人又多了一些新的認識。如果隻是出於對霍去病的敬重,這話任何人都可以說,甚至都可以自發的去為霍去病送葬,可是後宮是一個規矩森嚴的地方,這樣的話不應該出自一個後宮嬪妃之口。
“臣妾聽聞景桓侯有個親弟弟,原本是長安令,後來去平定河內郡,如今為處理景桓侯後世而回長安,前幾日陛下在朝會上免去了他長安令之職,如今長安此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都在猜測陛下的心思。”李美人隨意的說道,好像在為漢武帝講述一些她聽到的閑談。
霍光被免去長安令一職之事,起初並沒有引起什麼言論,因為大多數人都以為漢武帝會讓霍光接任右內史或者廷尉等職,可前幾日漢武帝的任命中並無霍光的名字,這時候人們才開始猜測起漢武帝的用意來。
“這些外朝之事是你該關心的嗎?”漢武帝又一次睜開雙眼,這一次語氣明顯有著一絲不悅了。李美人見狀連忙跪下說道:“陛下息怒,臣妾閑來無事,聽了一些閑言一時好奇,臣妾知罪了!”
“諒你是初犯,這次朕就不追究你了。以後無事就多編些曲子,這些坊間閑言不是後宮該關心的!”漢武帝語氣緩和下來,隨後又閉上眼睛,示意李美人繼續為他按摩。
李美人心中微舒一口氣,她知道自己還是太心急了,隻是關心則亂,即便她知道自己不適合直接問漢武帝,但還是問了出來。
一時間漢武帝與李美人之間都陷入了沉默,漢武帝看起來是閉目養神,而李美人則是小心翼翼,深怕在惹怒了漢武帝。直到過了許久之後,漢武帝竟然首先開口說了一句:“安陽君是個人才,朕早就打算重要他。明日景桓侯下葬之時,朕也會同時頒布旨意,讓霍光出任京兆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