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文學城
“姐姐,最近宮裏來了好多人哦。”七歲的珈寧公主放下小鏟子,朝通向清涼殿寢殿後門的長廊看過去。
廊下大司農桑弘羊和廷尉張湯正在一臉凝重的低聲說話,等待被天子傳入召見。
夷陵公主給她們才種下幾個月的紫藤花苗澆了一瓢水說:“阿朵,別管了,母後說了,等咱們這顆小花藤開出花來父皇的病就好了,柳生術士給的種子,一定不會錯啦。”
珈寧眨眨眼睛,嘟起小臉,抔著土沒精打采的說:“從去年父皇的身體就不大好,很久沒有帶母後和我們出去玩了,我也希望父皇快點好起來。”
夷陵的眼睛遙遙望著廊下,忽然眼前一亮道:“珈寧,三哥來了。”
遠處雕梁畫棟的彩樑間,十八歲的劉麟頭戴青玉冠,身穿檀青如意紋曲裾,正肅然昂首走來,那氣度姿容與年輕時的天子劉徹相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珈寧一下子激動起來,也不管滿手的泥土,蹦蹦跳跳的就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三哥三哥!”
劉麟抬眼一看就見自己泥猴一樣調皮的小妹糊了過來,他倒是願意親近妹妹,隻是如今要麵見父皇,不好讓妹妹糊了覲見的衣裳,一蹲身就把風一樣衝過來的珈寧順勢抱了起來,衣袖繞過她的小髒手從側邊點點她的小鼻子道:“就知道是你,在清涼殿都敢嚷嚷,除了你父皇再容不下別人了,小心母後打你。夷陵呢?”
珈寧聽說要挨打才想起自己剛才又沒規矩了,抻了抻小舌頭,一指跟上來的夷陵道:“姐姐來了,不過母後不在,三哥不要告訴母後哦。”
劉麟對她寵溺一笑,把她放下來道:“懶得管你這小丫頭。”
珈寧公主雖說已經八歲了,可是生性活潑好動,又是父皇母後的明珠幼女,在宮裏都野習慣了,跟性格溫柔愛笑的夷陵公主一點都不一樣,好像平白就比夷陵小了一兩歲似得。
夷陵見到哥哥也很高興,卻比珈寧懂規矩多了,向哥哥規矩行了禮,又用小手絹擦擦妹妹珈寧的手說:“三哥,我在這裏呢。”
劉麟左右看看隻見到兩個妹妹的乳母和侍女在一旁伺候,便問:“母後呢?在裏麵陪父皇嗎?”
夷陵搖頭,珈寧性子活,小嘴一張聲音黃鸝一樣清脆:“母後不在,嘿嘿。三哥你知道她去哪裏了嗎?早上父皇說有禮物送給她,讓蘇宮監帶她去看了,神神秘秘,都不讓我們跟著去呢,哼,人家也想看,人家也想要,父皇好偏心。”
劉麟無奈的笑起來,輕輕擰妹妹圓圓的小臉:“母後的禮物都想要,這麼貪心,長大誰家的公子喜歡你。”
“才不管,父皇喜歡我就好啦。”珈寧不耐煩哥哥擰臉,但是沒辦法,一臉憋屈小包子相。
“三哥你別擰妹妹了,臉擰大了妹妹長大就更沒人喜歡了。”夷陵看著珈寧憋屈,怕她哭,說起話來倒是老實,卻讓劉麟忍俊不禁。
這時有內侍走過來躬身向劉麟行禮道:“太子殿下,陛下宣您先進去。”
劉麟立刻肅整儀容,臨走前還囑咐夷陵公主說:“夷陵妹妹,平日看著珈寧些,別讓她胡鬧擾了父皇休息,免得母後又要打她,還得父皇護著。”
“知道了三哥。”夷陵看著哥哥匆匆離開的英挺背影,覺得哥哥今日似乎有些緊張,連同廊下那些時常入宮的中朝大臣都有點緊張。
劉徹坐在寢殿外室的主位上沉思,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慢慢點著檀紫長案,他束了一頂簡單的墨玉冠,將仍舊光鑒的黑發結成一束,不似朝會那般正式,帶著一絲君王疏政的怠倦,垂眸長睫,麵色略顯蒼白。
大概也是因著久病的原因,劉徹曾經棱角分明的臉頰似乎柔和了不少,歲月在他臉上的痕跡少之又少,反倒是這種瘦削和蒼白讓他看起來成熟優美,消減了帝王曾經披靡的鋒銳霸氣,更顯年輕起來。
這樣的父親最近兩年劉麟在私下裏見過很多次了,隻要不在宣室殿,隻要他在凝眸沉思,他總不像自己少年記憶裏那個殺伐果決喜怒無常的天子。
自從博望侯和夫人兩年前再次出使西域後,父皇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這一點宋禦醫瞞得了關心則亂的母後,卻瞞不過更加清醒他。
劉麟在心中是擔憂而惶恐的,雖然他是朝野上下交口稱讚的穩重太子,睿智聰慧天賦極高,可是他仍舊隻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在父親強大的羽翼保護之下,政治斡旋和朝堂鬥爭在他麵前展現的僅僅隻是冰山一角,他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太多,無論是從宗法還是個人的角度他都不願意也能失去父親。
說到底,他是愛他的,這樣的感情不會比母親和妹妹少。
劉麟微抿下唇,攏袖行禮道:“父皇。”
劉徹抬頭,瑞鳳眸黑而深邃,他向劉麟招招手淡聲道:“來。”
劉麟上前,劉徹卻讓他坐到身邊去,劉麟很是不解,有點忐忑的坐過去:“父皇有何吩咐?”
“朕有幾件大事要交代你。”劉徹凝視著兒子,看著長大的他好像終於放心將下麵的話說與他聽。
“匈奴邊患已解多年,匈奴之防卻仍然必要,隻是目下他們已無能力與大漢抗衡,你當知道現今天下仍以休養生息繁榮農商為主。江山固本,民心所向,這才是大漢江山萬代傳承的根本。”
“兒臣明白。”劉麟見父親今日每句話都直入重點,立即認真的點頭,他已經明白這事父親在向他托付國政大事。
劉徹點點頭,他對劉麟這些年曆練的表現也確實是放心,繼續道:“桑弘羊和孔僅都是安大漢繁天下的大材,大材大用,若為江山不必拘泥侯爵,君王之道勝在掌控,不可為小事懷恨。你些年在用人這方麵做的也不錯,雖然手段青澀但有理有據,朕都看在眼裏,以後不可懈怠。除卻這些,立儒學掌天命也是萬代根基,利用這一點,郡國削藩繼續推恩,萬不可半途而廢,主父偃此人還可利用一二,但他貪婪成性,日漸驕狂,有一日推恩大成,將其交給諸王以謝宗室憤恨即可。”
“父皇放心,兒臣按父皇的意思讓主父偃收羅證據令燕王國內反目之時,就已經想好退路了。”
劉徹的薄唇邊露出一個略帶讚賞的微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繼續道:“內政上朕對你很放心,兵事你卻甚少涉獵,不過有霍去病和你舅舅在,料也出不了大亂子。他們二人一為外戚,一為朝臣,本不同枝,脾氣又不和,還都是不願受製於家族挾製之人,對你對大漢的忠誠也都有,即使日後有變,他兩人帶兵如神卻缺乏政治手段,你能相互牽製也有回旋掌控的餘地,要把握好這平衡關係,不要偏聽偏信讓誰獨大,你也要培植自己的將領,總要信的過才好。”
“喏。”劉麟細細想想父親這話隻覺很有道理,可是如今帶兵之人,霍去病和舅舅陳君愛固然是帝國雙璧,可是要論軍功威望令天下拜服,那卻是另一人了。
“父皇,那大將軍衛青……”
“朕要跟你說的就是他。”劉徹的目光銳利起來,帝王的強勢在這一刻凝聚於他深沉的瑞鳳眸中,森寒銳利,他冷冷道,“若朕不在,衛青必不能留。”
劉麟震驚的看著父親,難以置信道:“父皇,兒臣也知道大將軍對您忠心不二……”
劉徹冷銳的目光掃在劉麟身上,就讓這個仍顯青澀的太子把還沒說完的話咽在了喉間。
“你也說了,他是對朕忠心不二,可是對你就很難說了。”劉徹冷聲道,“衛青位極人臣,霍去病是他的外甥,陳君愛是他的舊部,大漢上下多武將出自於衛青麾下,倘若他有一日聽信旁人離間生出不臣之心,在你羽翼未豐時欺你主少國疑,你當如何?你能駕馭的了衛青嗎?!”
劉麟怔怔的看著父親,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真的無話可說,無從辯駁。他的本心很想說那個自己自幼崇拜的大將軍忠肝義膽絕不會做出不臣之事,可是,身為一個上位者的清醒又告訴他,權力的誘惑太大,大到遠遠能夠蓋過人性,這麼多人都難以幸免,衛青真的可以在少主禮遇、權傾朝野的誘惑之下抵禦問鼎君權的可能嗎?
或許他可以,但是劉麟自幼就從父親那裏深刻的理解,作為天子,他不能把江山寄托在任何僥幸上。
劉徹看到兒子眼中閃動著猶豫和不忍,想起自己在他的這個年紀,也總是會露出出於本心的惻隱,不由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緩聲道:“麟兒,有些事非做不可,為了大漢江山,你可以禮遇衛家,把事情做得更隱蔽。”
劉麟低下頭去,很輕的點點頭。
“麟兒”劉徹按著劉麟已經十分結實的肩膀道,“朕今天跟你說這些,你應該明白朕的用意。這些年朕親手教了你很多,你也表現的足夠出色,以後你要好好的肩負起大漢江山,好好的保護你母後和阿朵。”
劉麟前麵聽著還很有責任感,聽到後來卻有些疑惑了,母後和阿朵,不是還有夷陵妹妹嗎?
“父皇的意思,兒臣有些不明白。”
劉麟的敏銳顯然在劉徹的意料之中,劉徹既然能這樣跟他說就有他的目的,於是直接就著兒子的發問道:“麟兒,朕有一封密詔給你,夷陵十三歲後,如果匈奴大單於狐陸孤來漢覲見求娶,你要把她下嫁給狐陸孤。”
一向穩重的劉麟今日第二次圓睜了眼睛。
“有件事朕要告訴你,你附耳過來。”
劉徹在劉麟的耳邊耳語一番,劉麟的薄唇都不由自主的張大了,驚訝道:“父皇,狐陸孤單於真的是您和母後的……而夷陵是,是……”
劉麟作為太子和長子當然知道父親為救母親中了南宮大閼氏的毒箭,才讓身體每況愈下。國仇暫且不提,單是身為人子的家恨,劉麟就對南宮一係恨之入骨了。就算他比同齡人再穩重再有城府,可一朝知道自己疼愛的妹妹竟然是仇人南宮大閼氏的女兒,而他的親弟弟還被南宮脅迫在匈奴,他一時半會就很難接受了。
劉徹肅然頷首,見劉麟畢竟年輕還有點難以接受便道:“此事其中利害關係你自己斟酌,至於夷陵……雖然朕對南宮恩情皆還,但她畢竟是朕的親姐姐,錯再多,不至於累及夷陵。”
劉徹身為天子手段冷狠強橫,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如果不牽涉大漢的利益,如果有可能,他並不願意把有恩於己的姐姐逼上絕路。於丹的死,他不是不內疚,所以才願意不計較那危及生命的一箭。
劉麟蹙著眉心,想到母親陳嬌就有些慌亂:“父皇,我,兒臣明白父皇的決定是為了保幼弟性命,也是為兒臣和大漢著想,可是母後如果知道她,她……”
劉徹的神色馬上沉了下來,低聲道:“朕最信得過你,狐陸孤來長安之前,你決不可泄露此事。”
劉麟還沒表態,門外就傳來臣子見禮了聲音:“拜見天後。”
對坐的劉徹和劉麟很有默契的噤了聲,兩張七分像的麵孔,同時平複下之前的情緒,帶著一臉淡然看向門口。
銀紅纏枝花曲裾的豔麗身影出現在殿內,迎著光,來人步態雍容優雅,美豔依舊,淺笑端莊。
“母後。”劉麟有些掩飾的站起身,微笑上前行了家禮。
陳嬌心情很好,優雅的笑容裏透出發自內心的愉悅,拉著劉麟站在自己身邊,對劉徹輕笑道:“並不是有心要打斷你們父子談國事,實在是看著外麵天熱,眼見到了正午,張湯和桑弘羊他們還站了一排,要是陛下有要緊事交代麟兒就讓他們先去側殿候著待傳吧。”
劉徹父子倆原本就在談不能讓陳嬌知道的事,眼下剛好就坡下驢,劉徹淡淡說道:“朕與麟兒該說的都說完了,沒注意竟到了正午,先讓他們側殿侯旨吧,朕午後再傳。”
陳嬌對那些苦逼的大臣也就隻能體恤到這個地步了,幾句話說完就笑著問身邊的劉麟:“麟兒在這裏用午膳吧?”
劉麟看了一眼目光很淡卻極有殺傷力的老爹劉徹,又想起珈寧之前說蘇一帶著母親去看禮物的事,馬上就很靈光的笑道:“母後我就不在這裏討您的午膳了,倒是太子妃給東宮換了新廚子,做了幾個薄荷、玫瑰的花菜點心,讓我帶妹妹們過去玩玩,父皇母後若是願意,我這就帶妹妹們過去用午膳。”
劉麟從小親近陳嬌,與她說話沒有那麼刻板規矩,眼下又是聰明兒子給父親大人行方便,就沒用那多餘發敬語。
陳嬌對朝政不感興趣,但是對自己的家庭和感情卻非常診視,兒子的小要求哪有不應的,立刻就同意了。
見英俊的兒子走出去陳嬌滿心都是欣慰,歎道:“想想真是過得快,麟兒都有太子妃了。”
劉麟年前迎娶了隆慮侯與隆慮長公主年紀相當的嫡幼女為太子妃,這個太子妃古靈精怪又進退有度,長得絕色還十分大方,與劉麟又都正值青春年少,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劉徹見陳嬌從進門就一直隻跟兒子說家常話,閉口不談他送的禮物,心裏多少有些泛酸,很不以為意的說:“朕當年守孝耽誤了一年,迎你入司馬門的時候才十七,都還嫌晚呢。”
陳嬌還能不知道劉徹的意思麼,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笑道:“陛下這是跟誰較勁,我不過說了一句日子過得快,陛下就要跟麟兒比誰迎娶正妻的年紀輕嗎?自己的兒子,有什麼好比的。”
“朕就是不喜歡你說時間過得快,朕就想日子慢慢的過,一日當兩日。”劉徹哼了一聲,不大高興。
陳嬌覺得劉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但他近一兩年身體大不如前,尤其最近愈發不好,陳嬌心裏擔心又不想讓他看出來。她不願意劉徹動氣煩悶,索性就哄著他,放緩聲音道:“過得快慢有什麼呢,人都說日子過得好才覺得時間快,我也不圖別的,你舒心我就開心,自然覺得日子快一些。要說怕日子過得太快,我才該怕呢,這些年我瞧你越來越好看了,我卻老了,我還想一日當兩日呢。”
陳嬌和劉徹如今都過了不惑之年,陳嬌愛惜容貌,養尊處優,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正是容顏極盛成熟雍容的年紀,可再怎麼美豔也不會像太子妃那樣年輕嬌俏了。倒是劉徹也不知是不是中毒的奇怪副作用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看上去容貌竟比七八年前還要清俊些,不但不顯出一絲老態,反倒因為蒼白消瘦有那麼一點少年清臒的味道。
“阿嬌不老。”劉徹忽然轉過頭,也不再吃兒子的醋了,握緊陳嬌的手執拗又霸道的看著她說,“阿嬌真的不老,從朕十七歲迎你為後,到今日,無一人可比。”
雖然陳嬌知道這事在他人眼中未必是真,但從劉徹的神態和眼神上她並不懷疑:有人把你當心中之寶那便也是他眼中至寶,天下之大,固然無人能比。
陳嬌心中感念他對自己的一片赤城愛意,心有所感,笑歎道:“怎麼會不老呢,自古美人如名將,人間不許見白頭。我以前最怕老,怕老了就變醜見不得人,不過現在想來跟你一起白頭也不是太難接受的事。不過……”
陳嬌說著,纖尖的手指撫上劉徹肩旁的青絲,微笑道:“以前聽我父親說,頭發越好的人白頭越早,我梳發時尚有一兩根白發,卻總不見你有白發,青絲如許我看著也羨慕,陛下才真的是一點都不見老。”
劉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他的病情每況愈下,如今不過是強撐而已,但聽陳嬌說起願與他共白頭,心中亦是悲欣交集,憂喜參半,卻不想她知道自己壽數將盡,倘或與她在一起,能讓她快樂一天他就不會讓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憂心難過。
“這是你偏愛,你喜歡朕就看著朕什麼都比旁人好。”劉徹按下心中的不舍與酸楚,隻餘一抹燦然淺笑,“或許朕就永遠不會白頭,在阿嬌心裏留下最難忘的樣子。”
陳嬌心裏猛然一顫,但有意做出無作他想的樣子,笑出聲道:“其實除了容貌,說起來陛下還真是有一樣東西一點都沒變。”
“恩?”劉徹有些詫異,問道,“是什麼?”
“厚臉皮。”
陳嬌笑起來,那明麗的容顏就像一朵豔麗的花,開進了劉徹心裏。
劉徹忽然將她抱在懷裏,眉心微蹙,鼻腔酸澀,眼神晶瑩無比,他輕聲說:“朕喜歡看你笑,朕舍不得你的笑,舍不得你……”
陳嬌並不感到意外,她努力的眨了一下眼睛,那些瞬間閃耀的水花就消失不見,她抿了紅唇,就勢抬起頭收斂所有瞬間悲戚的情緒,微笑道:“陛下怎麼了,說起這樣話來。我陪陛下用午膳吧,出去了一早,都有些餓了。麟兒也是,既然換了新廚子換著花樣做點心也不想著我們,來都來了都不見帶一點過來。”
陳嬌起身命大寒準備午膳,劉徹就看著她左右吩咐,眼睛都在她身邊,目光不錯,似乎想要把她豔紅的身影烙在心間。
“那禮物,你喜歡嗎?”
陳嬌聽到身後劉徹忽然開口的聲音,很低,卻清透舒朗,極好聽的聲音。
這一瞬間她沒來由的想哭,可是回過頭去依然笑靨如花,她說:“椒房殿的牆都刷上了金粉,掛一幅你親手畫的畫像,這算是圓了你‘金屋藏嬌’的允諾了嗎?就算換個名叫‘金屋殿’好像也太簡單了些。”
劉徹攤手道:“真蓋座金屋也不是難事,隻怕冬冷夏熱你多看一眼還嫌晃眼。”
陳嬌又坐過去挽上劉徹的手臂靠著他說:“是不是金屋,我要願意住才算,夏日也快過去了,我們到椒房殿去住吧,那棵大合歡樹初秋就開花了,香的很。”
“好。”劉徹攬著她的肩,額頭輕觸,“你肯去住就是真正的金屋藏嬌了,朕這一生答應你的就都做到了,朕就一點遺憾都沒有了。”
七月下旬,天子劉徹和天後陳嬌重新入住翻修一新的椒房殿,這段時間劉徹除了召見要緊的大臣之外,更多的時間都用在與陳嬌的獨處上。
他們有時候並不說話,不是沒話說而是千言萬語都化作溫柔的眼神。有時他們在合歡樹下曬太陽;有時在琉璃亭裏依靠著聽雨;劉徹興致好的時候會在太液池上泛舟,還摘了一朵蓮花送給陳嬌;甚至有一次久未騎乘的劉徹還騎著馬抱著陳嬌在未央宮的馬場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