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原子彈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
永福的“公司”總共開了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就關門了。導致關門的原因,是他被人狠狠地騙了一把,而騙他的不是別人,就是那位當初攛掇他要做大生意的作曲家魏寶華。連作曲家這樣的文化人也出來騙人錢財,這話無論讓誰聽上去都感到非常新鮮。就連永福都不敢相信,這位被他口口聲聲稱做魏大哥的竟然會毫不留情麵地騙了他。
我認識這位作曲家,是在我和永福說有兩顆“原子彈”之後的第三天。永福開著他那輛北京212來到我辦公室,神神秘秘地對我說:“中午老魏要請你吃飯。”
我聽了這話覺得很是詫異,順口就問永福:“我和他不認不識的,也不像你和他還有業務,他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永福說:“到了那裏你就知道了,還囉嗦什麼。快走快走,人家已經在等咱們了。”
我就這麼稀裏糊塗地上了永福的車,在劈柴院一家飯店的包間裏,我第一次見到老魏。我心目中的音樂家形象應該是溫文爾雅、穿戴講究、言談舉止都能透出一種高雅。可是我見到老魏後,卻很失望。老魏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長得矮矮胖胖,一張黝黑的肥臉就像哪個電影裏的“豬頭小隊長”,一開口露出的是被煙熏得黑乎乎的牙,說話的聲音更像是漏了風的破鑼,嘶啦嘶啦地沙啞。從他身上不但看不到半點音樂家的氣質和風度,反而覺得很粗俗。我甚至很懷疑,這種裝束的人竟然就是音樂家?
老魏對我非常客氣,在酒桌上誇誇其談他的生意做得如何如何大,路子如何如何廣,聽得我是雲山霧罩找不著北,直到最後,他才附在我耳邊神秘兮兮地問:“聽永福說你能搞到原子彈?”
他這麼一問我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這頓飯是一個怎樣的主題。說實話,這時的我早已經把“原子彈”的事給忘得幹幹淨淨。我當時也就是戲謔地對永福隨便一說,誰能想到鬼迷心竅的永福竟然利令智昏地當成了真事,拿著兩顆子虛烏有的“原子彈”四處去和人家談生意!這事可真鬧出了天大的笑話。
我還在犯愣,老魏齜著那一嘴大黑牙繼續對我說:“我聽永福說你的本事可真不小,連那玩意兒都能搞到。我跟你實話說,現在我這邊有個下家想要,是阿拉伯的一個王子,人家那錢有的是,而且還是清一色的美子。你願意要錢就給現錢,不願意要錢人家就給石油,要多少給多少。我告訴你,在人家那裏,石油就和咱們的自來水一樣,也就是毛把錢一噸的光景。隻要你開個價,我老魏絕對不能虧待了兄弟你。當然,這裏麵還有永福那一份!”
我的個老天爺,這都是哪兒跟哪兒的事啊!老魏這一軍可是把我死死地“將”在這裏,讓我連開口的餘地都沒有。還沒等我這邊回過神來,老魏又翹著大拇指對坐在一旁的永福說:“你這個朋友和你一樣,一看就是實在人。我告訴你永福,這個事咱要是弄成了,那錢可是海海的,還上什麼班不班的,一天到晚在家裏數錢就到了你退休年齡了。你自己說吧要錢還是要石油,你想要什麼盡管開口!”
永福一聽到錢字,眼神都變色了,嗖嗖地往外直冒綠光,趕忙隨聲附和地對我說:“人家魏大哥的話你也都聽明白了,有錢就是要咱們大家一起賺。下家這裏你放心,魏大哥都已經安排好了,人家阿拉伯那邊隨時都可以過來看貨,剩下的可就要看你的了,抓緊時間落實下來,咱們可就真的發了橫財了!”
看到他們那副垂涎三尺的樣子,我心裏忍不住一陣陣地好笑。不知道這夥人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都不動動腦子,原子彈那玩意兒是誰想賣就能賣的?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永福幾乎像逼債一樣,一天一個電話地催問我“那事”辦得怎麼樣了。我又不能直接打擊永福那種發財的欲望,隻好強忍住笑,想盡一切辦法推諉,告訴永福人家那邊還在辦。
實際上在永福開公司的那段日子裏,幾乎和魏寶華形影不離。別看魏寶華長相不咋地,可這人卻是很能說,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講鬼語的主,表麵看上去大大咧咧,心裏麵藏了一肚子猴。那些日子,永福就像老魏的跟包一樣,一天到晚跟在老魏的屁股後麵,隻要老魏一個傳呼,他那輛掛著“未”字打頭的軍用吉普車會隨時出現在老魏需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