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卿笑著說:“這真是個好主意。古州有六個縣,幾千個村落。城裏才五六萬人,隻要發動群眾,鼓勵集市攤販和農民進城賣糧賣炭,這個問題不難解決。”
“如果運到城裏,商號再用高價收走怎麼辦?”甄副專員問。
“商號們高價收走了糧、炭,就再組織鄉下百姓往城裏運。隻要各級黨組織積極做工作,向農民提供足夠的信息,糧和木炭會流水般運到城裏。奸商們有多大的力量?想控製‘一黑一白’把我們擠走,辦不到。”劉漢卿揮揮手說,“現在的重點是掌握信息、搞好宣傳。目前,我軍主力南下,專署的多數幹部組織民工支前,人員有限,除了各級黨組織做好工作外,還可把青少年和兒童也組織起來,探消息、搞宣傳。”
不幾天,宮義男就帶著宣傳隊下了鄉。他一個村、一個村地動員村民,要爭當送糧、送木炭進城的模範,人人上山砍柴燒炭,有驢馬的用驢馬馱,沒有大牲畜的用人挑,盡可能多地往城裏運,盡可能便宜地在城裏賣。他自己統計,三天來,他動員出了一千多人往城裏運糧三萬多斤,運木炭五萬多斤。
這天,他帶隊舉著古州第一小學的旗子,風風火火地趕往閔閣集宣傳,在集市旁的高地上,碰巧和甄玉望帶的第三小學宣傳隊相遇,他興奮地講了自己的動員成果和數字。
“這算啥!”甄玉望不屑地說,“我隻動員了幾百人,就向城裏運了五萬多斤糧食,六萬多斤木炭。你看看,路上的馬車、平板車,全是我們動員起來的!”
“你倆的成績真大!”隨著妙疃村私塾宣傳隊趕來的捷舟說著,指了指坡下。隻見各縣鄉通往城裏的路上,推小車的、挑扁擔的、趕馬車的農民和小商販們,來來往往,車水馬龍。一支由馬車、平板車組成的運輸隊,裝著滿滿的糧炭,像一條長龍,在隊伍中格外顯眼,源源不斷的糧食和木炭正在運向城裏。遠處的山坡上,白白的煙霧一股股嫋嫋升起,好似條條銀灰色的飛龍騰向空中,那是滿山遍野在燒木炭的人們!
望著義男、玉望兩支宣傳隊,整齊的服裝,鮮豔的旗幟,對比本村這支僅有九個人的小隊,捷舟從內心湧起一股對他們的敬慕之情:城裏人還是辦法多,了解情況快、口才好,交通工具也快。現在城裏缺糧,我們鄉下人應多出點力,也該多想點辦法。
捷舟從集市宣傳回家的路上,看到分別三年的爹,別提心裏有多高興!噔噔地跑上去,牽著爹的手,回到村裏,和鄰居一起把破房子補了一下,從古廟搬回家裏。下午爹又去外縣的親戚家,接捷舟的姐姐。這些年,她一直在那裏避兵荒。
傍晚,捷舟一趟趟跑到村口,迎接爹和姐姐。太陽快下山了,還沒有他們的影子。忽然一聲哨響,銀鷂淩空而至,捷舟打了個呼哨,銀鷂落在手中,他打開綁在鷂腿上的紙條,是廖靖中發來的,內容是今天下午進城賣糧的隊伍在城西大路上遭到槍擊,多數賣糧人被嚇了回去,明天市裏糧荒會更重;他親戚從南方販驢來古州,路過靈壽縣時,到郵電局給靖中爸的工廠打電話,聽到這個消息,也不敢走夜路了,今天晚上可能到妙疃村,請捷舟幫助找個住的地方,他們趕了一百多頭驢呢!
捷舟靈機一動,趕忙回到新遷到古廟的學校。他找到王恒老師說:“如果這夥人來了,將驢關進院裏,讓他們在我們的教室住一宿,村裏人熱情招待一下,明天可以用他們的驢幫我們捎糧進城,能運不少呢!現在城裏正缺糧啊!”
他說著抬頭望了望老師,王恒老師笑眯眯地聽他說著,連稱:“有道理,有道理。剛才還聽村長說,上邊通知成立民兵護糧隊呢!一頭毛驢能捎一百斤,這百頭毛驢可就是一萬多斤啊!這販驢的人真能來嗎?”
“能!”捷舟肯定地回答。
“那好,你去路口迎迎,看看究竟有沒有這回事,我去同村長說一聲!”王老師說罷,轉身向村長家走去。
捷舟來到大路上,一直往南迎去。瑟瑟秋風吹著飄飄落葉,他翻過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走累了,他坐在一個山頭上,摘著坡上的酸棗填進嘴裏,愜意地躺在發枯的草地上。幾年的流浪,使他特別留戀深秋,遍地的荒草落葉,容易找到的野果,不太熱也不太冷的天氣,是缺衣少食孩子的黃金季節。那飄飄的落葉、搖曳的枯枝,又仿佛在告訴這些窮孩子——秋天即將過去,嚴冬很快來臨,挺起你們瘦弱的軀體,迎接又一個嚴寒吧!有多少回,他望著南飛的雁群而惆悵。
“快,趕緊點,再過兩個山頭該是妙疃村了,今晚就宿在那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