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陣風初起青萍末(4)(1 / 3)

“這倒是。”甄廣懷裝作開玩笑的樣子,上去抽了一支,看了看,大吃一驚:是個下下簽!

他頓時麵色蒼白,兩手哆嗦。

“今天風咋這麼大?冷得人發抖。”梁朝安幫他岔開窘境,拿過竹簽看了看說,“開個玩笑也不必當真,但是,按過去解簽的說法,這雖是個下下簽,如果轉圜得好,也可以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怎麼講?”甄廣懷忘了掩飾,急切地問。

“三人觀山箭飛來,疾如流星射君懷。張冠李戴或許有,運籌當否靠謀才。”梁朝安拿簽念著讖語,麵色發黃,來回踱步。走到殿角,他忽地轉過身來說,“施主,張冠李戴,這個冠既是指的罪名,也是指的官位。不知施主遇到了什麼難處,按照這個簽意,如果運籌得好,罪名可安在別人頭上,官帽卻是你的!”

“謝謝大師!”甄廣懷忘了身份,一躬到地。

回到家,已是晚上。見到幾個人借著路燈下象棋,甄廣懷湊上去看了兩眼,一個穿黑衣的小個子,抬起頭瞄了他一眼,像對著他、又像對著其他人說:“這些年,劉漢卿風光啊!‘反右’可該抓他了吧?朋友說,上半年他到盛豐,看一位民主人士,講了不少反共產黨的話呢!”說到這裏,他不經意地拿起棋子,“將軍!”

站在一旁的甄廣懷猛然回想起陪同劉書記的盛豐之行,不由地舒了口氣:“真是天助我也,可算找到突破口了!”

原來,整風運動開始時,劉漢卿和甄廣懷到盛豐參加一個動員會,會前劉漢卿帶他去看幾個老熟人,他們是抗戰時期劉漢卿認識的民主人士。

談到整風,有位先生很健談:“合作化和所有製改造是不是搞得快了點?我們提了意見沒起作用。看來一黨執政很難聽進不同意見,兩黨互相製約就容易一些。誰的辦法好,誰可以執政,在野黨負責監督。兩黨相互競爭,輪流執政,可以少犯很多錯誤。”

劉漢卿也附和了幾句,寒暄一陣後,同甄廣懷一起離開。這件事誰也沒在意,想不到今天經人一點撥,甄廣懷想起來了。

第二天一早,甄廣懷找到宮伯羽說:“宮專員,聽說昨天上邊又來電話催劃右派的事了,盛豐有人在揭發劉書記。”

“是嗎?”宮伯羽驚奇地問。

“當然沒錯。”甄廣懷把他和劉漢卿在民主人士家的談話敘述了一遍。

“這真是癡心妄想。我們多少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打下的江山,怎允許他們來輪流坐莊?劉書記批他們了吧?”宮伯羽憤憤地問。

“沒有,不僅沒批,還跟著附和呢!”甄廣懷回答。

“太沒黨性觀念了,他也是戰場上下來的,關鍵時候怎麼能和黨兩條心呢?”宮伯羽不滿地說。

“他那個權力製衡的意見,就是這次談話的翻版,不過,沒說得那麼露骨罷了。聽說這兩天他也在為抓右派指標的事著急呢,好像已經開始在打你的主意了。整風時,你講幹部進城後找洋學生,劉漢卿認為是諷刺他。不早動手,繩子要套到你的脖子上了。”甄廣懷煽風點火地說。

“哎呀!這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啊!整風發言,我那條意見是指有些幹部進城後離婚,重找洋學生,漢卿是夫人犧牲了重找的,還是我撮合的呢,哪是針對他啊!”宮伯羽覺得委屈了。

“爸,甄叔叔是為你好。可不能把這件事弄到你頭上。”不知什麼時候,宮義男和寒雪也進了屋,寒雪著急地幫著甄廣懷勸說。

宮義男不滿地把寒雪拉開說:“誰反黨就抓誰的右派,凡事不能隻想自己。”

“孩子,玩去,大人的事你們別管。”宮伯羽愛憐地拍了拍寒雪的頭,讓她和義男出去。回過身來又應付著甄廣懷,“老甄啊,你講的情況倒是個動向,容我再考慮考慮。”

“還考慮什麼呀?盛豐與劉書記談話的那個民主人士已經打成右派了,報紙登過的。劉漢卿這個人,關鍵時刻可是靠不住。上次順路捎你夫人來部隊,是我主動要求的,沒想到路上出了錯,我腸子都悔青了!想不到劉漢卿還到丁鈞司令那裏告了你一狀!”一句話,觸及了宮伯羽心頭的傷心事。

“丁司令是批評過我,但他沒說我是不顧作戰,考慮個人的事,而是提醒我,不應該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去接她娘倆。”宮伯羽痛苦地回憶道。

“那是人家領導做工作講藝術,本來都傳你要去縱隊當參謀長,最後沒讓你去。”甄廣懷繼續煽火。

甄廣懷的幾句話,在宮伯羽心裏不斷發酵,他在室內踱來踱去,回頭望望甄廣懷,覺得有些道理,猶豫了好一會兒說:“那就抓他試試,可是證據充分嗎?”

“沒問題,他同民主人士的談話,我這裏有記錄,可以整理出來,附到他的材料後麵。”甄廣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