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宮義男答,“我現在越來越感到,這場運動和十多年前赫魯曉夫那場反斯大林秘密報告及以後蘇共的變化,有內在的聯係。憑心而論,斯大林對蘇聯的革命和建設作出了那麼大的貢獻,他在世時,赫魯曉夫肉麻地吹捧他,可是,人一去世,屍骨未寒,赫魯曉夫又無恥地攻擊謾罵他,用了那麼多下流的語言,作為一起工作過的領導、同誌,誰看到這種情況不痛心、不警覺啊!不把隱藏在黨內的這種修正主義分子挖出來,怎能放心呢!”
捷舟被宮義男一臉的真誠所感動,脫口問道:“我們的領導層會不會也有這種擔心?”
“否則為什麼一定要揪出‘中國的赫魯曉夫’呢!”宮義男說,“上邊的,我不敢妄加評論,看看我們古州吧!領導班子中,對合作化長期有不同意見,三年困難過去了,有的還堅持包產到戶,有的領導私心重得很,官僚主義、特權思想嚴重,革命事業想得少,個人的事想得多,當麵說得好,背後使絆子,遇到風浪,他們能不下手嗎?”不用說,他指的是甄廣懷,隻是不好意思把名字點出來。
“現在搞的破‘四舊’,立‘四新’、‘三忠於’、‘四無限’等活動,與反對修正主義有什麼關係呢?”捷舟也有些不解地問。
“修正主義分子的壞思想是哪裏來的?還不是那些舊文化中來的!掃除‘四舊’,斷了他們的思想根源,樹起對無產階級革命領袖的感情,把這些修正主義分子一個個挖出來,就指日可待了。”宮義男用自己的想象,勾畫著運動的發展。
捷舟點了點頭,宮義男去睡了。捷舟回想著他的談話,思考著:“用這種方法,能不能挖出修正主義分子?會不會把國家搞亂?”
搖曳的火光中,捷舟的腦海中浮現出觀通老人的身影:“這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暴,可能沒你們想象得那麼簡單,到底為什麼發生、下一步怎麼發展、你們該如何麵對,還得多動動腦筋啊!”
這時,一陣寒風吹過,捷舟打了一個激靈:“啊,咋這麼冷啊?”他拉了拉被角在尋思:是心冷還是天氣冷?他一翻身,看到好多戰士披著棉被在沙灘上跳躍,不停地喊著:“太冷了、太冷了!這可真是個‘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的地方啊!”
時間一天天過去,白天黑夜的溫差越來越大,中午的沙子熱得燙人,膠鞋慢慢變了形,蠟燭全部烤化,號稱“沙漠之舟”的駱駝,休息時,不斷把駝蹄交替抬起,盡量緩解沙地炙烤。
汗水濕透指戰員們的衣衫,結成一圈圈白堿,個個嘴唇脫了一層皮,裂開一道道血口子,沙塵暴的次數逐步增多。這天,來到一片沙丘區,各專業組正在精心測量各種數據,遠處出現一股黑霧。巴音格魯臉色發白,匆匆拉住沈副參謀長和捷舟喊道:“好大的沙塵暴,快躲!”
“別慌,沒看到有什麼動靜啊!”沈副參謀長手搭涼棚向遠處望著。
“還是聽向導的,他們有經驗,我在書上看過,沙塵暴來時的速度很快,動作稍慢,會被掩埋。”捷舟幫著巴音格魯解釋。
“怎麼躲避呀?”沈副參謀長問。
巴音格魯早已拉起駱駝飛跑著喊:“趕快跟我來!”
捷舟催促沈副參謀長:“快下命令。”
沈副參謀長命令通信員打出兩發緊急集合信號彈,正在前進中分組作業的戰士們立即向駱駝跑來,行進中的坦克也掉過頭跟了上來。
巴音格魯指著最後兩輛坦克喊:“讓坦克乘員趕快出來跑。”
前麵幾輛坦克剛剛衝到駱駝前,後麵兩輛還在循序漸進,捷舟飛身躍上去,要一組組長陸盼澤速給後兩輛坦克乘員喊話,讓他們趕快跑。
兩個乘員剛剛跳出坦克,呼嘯的狂風挾著雷鳴般的聲音刮了過來,漫天沙石飛揚,天昏地暗。
巴音格魯帶大家趴在一個沙丘旁:“你們看!”
大家順勢望去,隻見遠處一個個高大的沙丘頂上揚起塵霧,像傾瀉而去的瀑布,向前飄去,沙丘瞬間不見了,新的沙丘隆起在前邊,各種形態的沙山紛紛以這種方式,不停地向前移動。眨眼間,兩輛坦克已被埋到高高的沙山下。沒有來得及帶的一口鐵鍋,像風箏一樣被刮在高空盤旋。
“有人、有人!”不知誰喊了一句。隻見漫漫風沙的高空,兩個人影飄來飄去,有人想站起來去拽,巴音格魯高喊著:“不能動!一動會被刮跑。”
沈副參謀長趕緊命令:“一律不準動。”
狂風持續到下午四點,慢慢弱了下來。
行至沙漠深處,氣象地貌變得更複雜。晚上臨時黨小組開會,研究下一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