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舟很快猜到了曠嘯天的意圖,心想:“政治機關、紀委是業務部門中最沒錢的單位,財務把關是嚴的,自己分管的辦公、後勤保障係統,雖然錢多,但多年來,執行規定比較嚴格,不會有大的問題,雖然他們突然提出查賬,有違程序,但肚子裏沒病,不怕疼,審計一下有好處。如果提出反對意見,他們將認為是心虛,找茬子會更厲害。想到這裏,他帶頭表示擁護審計,看到他表了態,大家也樂得順水推舟。
審計離不開審計局長,曠嘯天、黃劍書向董運增了解審計局長的為人。董運增說:“沒問題,他是甄副總指揮的人。受編製所限,總指揮部的審計局長由辦公室主任兼任,這個位置權力不小,是甄副總指揮花了很大勁,才提拔上去的。隻是他事業心差一些,經常不上班,捷舟曾要求調整他的工作。”
“太好了,這樣的人最容易拉,隻要向他許願,找出捷舟的問題,讓他當副部長,他會賣力的,叫什麼名字?”黃劍書說。
“他叫孟昭方!”董運增答。
“嗨,是他呀!老熟人,靠得住!”黃劍書麵露笑意。
曠嘯天高興地咧開大嘴笑著:“太巧了,讓他好好幹!”
他們當即約來談話。
審計局長孟昭方平時不怎麼上班,但是,這次談話後,來了精神,他的凸額變得更凸,鷹鼻更尖,凹陷的眼窩,散發著一種發現獵物般的賊光,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審計開始後,他成為曠嘯天、黃劍書的座上賓,一事一報。規定三個月的審計,他搞了一年,但是,沒有結果,他以雞蛋裏挑骨頭的方式,逐項挑刺,也沒有找出毛病。
董運增生氣地說:“我不相信,這麼多賬目找不出一個問題?你們僅審計人員的住宿費已用了三百九十多萬元,幹脆我拿去找行家再審一遍。”董運增把賬目用汽車運到他們部,組織人晝夜不停地查,住宿費花了四百六十多萬元,也沒能挑出毛病。
曠嘯天狂躁了,他傳出風去,能抓住紀委、紀檢部、政治部和捷舟問題的,不論表現如何,一律晉升一級。這一級的職務,竟有意想不到的效力。捷舟多年關心幫助的幹部,有的變心了,暗暗找著捷舟工作中的紕漏,有的捕風捉影給領導遞著條子,曠嘯天像寶貝一樣,看來看去,最後自己也覺得水分太大,拿不出手去。
紀檢部幹事柳雲河,平時工作不負責,經常利用工作之機占便宜,職務晉升輪不到他,聽到曠嘯天這個話,如獲至寶。
一天,瞅準機會,他找到政治部副主任薛雨說:“五年前,紀檢部長向雁南曾在江東市回收一個流失到地方的企業,來往賬目,數額很大,經常與嚴鬱主任、捷舟副總指揮關門彙報,嘀嘀咕咕,我懷疑其中有問題。”
薛雨聽了兩眼發亮,他再有一年就到齡了,這可是一個絕好機會!他興奮地坐車往黃劍書辦公室跑去。走到半路,他猶豫了。當年,他的頂頭上司寫信反映他寫匿名信誣陷領導。上級領導批示調查處理,捷舟帶著向雁南等人深入調查,竭盡全力向上級報告找不到可靠依據證實薛雨有這個問題。薛雨的兩位直接領導、分管的總指揮部領導,反對這一認證,共同指出:“沒證據表明此事不是薛雨所為。”
捷舟頂著巨大的壓力,帶領向雁南等人堅持不能認定,使薛雨躲過一劫。
不久,薛雨又牽連到一個經濟案子,幾位領導堅決要求查處他,捷舟組織向雁南等進行認真分析,覺得雖有問題,但鑒於當時部隊生產經營的大背景,可以不處理,以後還幫他晉升了職務……想到這些,他覺得沒有依據的告狀,有損人格,尤其是陷害這幾位對自己有大恩的人,他慚愧地回到辦公室。
不一會兒,他又坐不住了——自己到了現在的年齡,不做件奇事出來,別想提拔了。和平環境下,要短期內做出奇事,隻能在搶險救災和救人的時候,但這種事哪會輕易碰上?即便碰上了,自己也未必做得好,做好了也未必能提拔。找捷舟等人的毛病,可是當前升官的捷徑啊!要不是碰上黃劍書、曠嘯天這樣的領導,這種機會還遇不到呢!想著想著,他心裏又癢起來,他下意識地再次來到車前坐上去,司機駛出辦公大院,他又覺得發虛了,他要求司機重新回去。走進辦公室,他還是無法安心。他胡亂地翻著文件夾,董運增告捷舟的來信複印件夾在文件裏,這封信已被查實,屬於誣告。但是,領導沒有批評董運增,他現在正紅著呢!
“這封信上級不是曾要求銷毀嗎?怎麼還在文件夾裏?”薛雨想。
思來想去,一個火花落進他焦灼的腦海,迅速像枯草般被點燃了:“董運增受捷舟的關照最多,現在是反捷舟最厲害的!人啊人,不能躺在從前的記憶中過日子,關鍵是抓住今天、創造明天!”他又一次出門,找到司機,帶上柳雲河,頭也不回地徑直向黃劍書辦公室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