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顏多薄命躲不開的婚姻陷阱5(1 / 3)

雞叫的時候,我跪在潮濕的泥土上生下了女兒。我隻見血水從身體裏流出來,浸透了我新做的一雙布鞋,女兒無意識地伸出手來抓我,哇哇地大聲啼哭著。那眉眼,那嘴型,怎麼這樣像我!這是一個新生命,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骨肉,我能忍心扔下她不管嗎?

女兒生下來了,沒有任何包裹她的東西。慶雲拿出一件白棉布襯衣遞給接生婆,接生婆隨手包了包就把那孩子放到了床上。然後她叫慶雲把我抱到床上去,慶雲不好意思當眾抱我,他就先上床,然後再把我往床上拖,拖得滿床都是血。我已經奄奄一息,隻好把這條命交給慶雲,任他處置。

沒有衛生紙,床上鋪著幾層沒有消過毒的破布,節約倒是節約了,但誰來洗這些破布呢?我對慶雲說:“你去買一點衛生紙回來,就可以少洗許多血片子。”慶雲圖便宜,買回一角錢一大捆的那種硬草紙。他給我鋪在床上,一會兒就浸透了。我求他換一換,他不肯,這血水就開始凝固變硬,我好像躺在尖樁上麵一樣,疼得無法入睡。慶雲爸求金蓉給我洗幾天,金蓉隻肯洗慶雲父子的東西,我的一切她都不管。慶雲出去洗,灣裏人要笑,慶雲爸出去洗,別人更笑,隻有我出去洗,就天經地義了!

我一步一步艱難地提著一桶血衣走到塘邊,人們七嘴八舌地說,我不能用這個塘裏的水,並一起指了指廁所旁邊一個極肮髒的水池子說:“月子裏的東西隻能在那裏洗……”

現在回想起這一幕我就寒心,月子裏的東西都是產婦天天要用的,如果放在醫院,該是要消毒的啊!可在這個棗樹灣,竟然連一點幹淨的水都不許用!也不許在大門口曬幹,隻能躲在牆旮旮裏陰幹——寒冬臘月,這些東西又是多麼不容易幹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在惡勢力的包圍下,屈服了一次又一次。我是寒冬臘月生的孩子,那年雪下得特別大,氣溫也特別低,當別人全家圍著火盆烤火的時候,我這個19歲的女知青卻跪在髒水池旁,用棒槌敲破冰麵洗衣服。當把雙手伸進這冰水裏時,我徹底知道了什麼叫刺骨!

要報戶口了,慶雲給孩子取名叫美蓮。我給孩子取名叫燕平,我希望這孩子平安長大,像燕子一樣自由地飛來飛去。於是,慶雲每天抱著孩子就叫美蓮,我抱著女兒就叫燕平。慶雲爸也站在我這一邊,少數服從多數,我的女兒就叫餘燕平。

金蓉的丈夫毛芝大哥偶爾會來問慶雲:“小王吃飯了沒有?喝湯了沒有?她是產婦,決不能餓著她呀!一定要加強營養!”

慶雲見到這個姐夫就馬上唯唯諾諾的,雖然毛芝有政策,但慶雲有對策。他把雞煲好後,每盛一碗麵給我就放上一兩個雞翅膀、雞爪子、雞肝什麼的,這樣端出來碗碗有雞,天天有雞,看你毛芝還有話說?

我很奇怪,那正兒八經的雞胯子上哪去了?有一天,我聽見廚房裏熱鬧非凡,便掙紮著爬起來,走到廚房一看究竟:隻見慶雲盛了一大碗純雞湯給金蓉喝,那碗裏躺著的就是我天天見不著的雞胯子和胸脯肉!

洗九朝(生完孩子第九天)的那天,我媽送來了雞、雞蛋、毛毯以及好幾段花斜紋布。同姓的幾位嬸娘都送來了雞給我滋補,並來到房裏看看我和孩子。她們偷偷地告訴我:“我們都知道你在慶雲家不長遠,送布來你也拿不走,我們一商量,全部送雞來,讓你吃了孩子能多喝點奶水!”真的感謝這幾位嬸娘,讓我在異鄉感到了絲絲的溫暖……

金蓉也來到我麵前說:“我們一直沒有搭禮!”她一連說了好幾遍,我終於明白了:她不送東西給我,我也不用送東西給她。

姑也來了,送來了六尺平紋布和麵條。六尺平紋和四尺斜紋在價值上基本扯平,但我沒有怪姑姑,那時的農村其實就是這樣吧!隻是到最後慶雲爸也不知道這件事,隻要姑姑不說,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

喝酒的時候,慶雲爸把燕平抱出去給大家看。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喲!跟慶雲一個模子出來的呀!笑了,笑了,眼睛也睜開了!好大的一雙眼睛,跟小王一個樣!”慶雲爸又把燕平抱進房來遞給我,然後塞了一些三元五元的零錢給我,低聲說:“這是親戚們給燕平的見麵禮,你收好,買點兒日用吧!”

孩子還沒滿月時,隊裏要每家“兩丁抽一”,去三三零工程搞大會戰。這個三三零工程是在湖北境內的宜昌地區,調配大批的農民工到那裏做義務勞工,吃住還要自己解決。

我們家攤上了“兩丁抽一”,因為我剛剛生孩子,隊裏人以為慶雲走不開,隻好派慶雲爸去做勞工。慶雲爸要走了,翻出一大堆破衣服去求金蓉補一補,金蓉陰陽怪氣地嚷嚷:“你沒有兒媳婦當然是我補,如今你已經有了那個能幹婆,怎麼還叫我補呀?我自己的事也做不完嘞!”

因為洗九朝時我收了幾段花布,我月子裏一天也沒閑著,搶著為燕平手工縫製許多小衣裳,棉的、單的。因為冷,也因為在坐月子,我就坐在床上坐針線活,農村的土屋采光很不好,我的視力大大地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