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進白鹿居時,月華也不知道湧上心頭的是什麼,記憶中似乎還停留在那個夏日,跪到麻木的雙膝,阿爹遠走的背影,還有那一院子的嘲笑、同情、冷漠...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但沒想到,一走進來,一切盡然如此鮮活,仿佛發生在昨天。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鎮定點去吧,看看那個女人還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
“院主,月姊姊來了。”走進屋內,冬雪先向裏麵喊了一聲。
不多久,簾子後麵走出一人,正是廖三娘,她見到月華,先是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來,隨後,立刻命人焚香煮茶。
“不用那麼麻煩,有什麼話快點說完就好了。”看著婢女忙前忙後,月華冷冷出聲道。
廖三娘停了下來,半響,才對底下的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沒我的吩咐,都不準進來打擾。”
眾婢女應了一聲,依次退了出去,月華環視這屋子,帶著一絲嘲諷的說道:“端寶閣的的扇屏,丹青堂的筆墨,三娘真是愈來愈講究了。”
廖三娘麵色複雜,不知如何開口。
“你我也不必兜圈子了,你叫我來到底所謂何事?”月華終於回過頭來,直視麵前這一點都沒有隨著歲月變老的女子。
“很多年不見了,一直想找機會去看看你,可惜一直到今天也沒有去成。”廖三娘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當年那件事,是我不好,但背後確實有不得已而為之的原因,我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也沒有用,所以,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月華冷笑一聲,誰要她假惺惺的關心,一句不得已就可以掩蓋當年她被迫離開,阿爹被迫遠走的事實,這女人,這麼多年還真是一點都沒變。想到此,她憤憤說道:“我不需要你在這裏惺惺作態,如果隻是要跟我說這些,那恕不奉陪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廖三娘出聲喚住她,“我叫你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想知道那位跟你一同前來的那位郎君到底是什麼人?”
月華停下腳步,默不作聲。
“你不用騙我,你是什麼性子我很清楚,一般的人怎能輕易讓你再次回到這個地方?而且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那位郎君氣質不凡,不像一般人物,想必是官府中人吧。”
月華挑挑眉,雖然心中不喜眼前這人,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看人眼光之準,想到此,她也不再隱瞞,說道:“你猜的不錯,那位是大理寺少卿明珪。”
“大理寺?!”廖三娘失聲低呼,“出什麼事了?”
“淩音死了,就在前日,死在望月樓。”
廖三娘驀地一驚,身子有些趔趄,勉強靠住身後的屏風,良久說不出話來。
淩音是策足院的頭等歌妓,不說扈三娘培養她花了多少心血,就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月華心中也有一絲淒然,輕聲歎道,“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仵作說過,一刀斃命,她沒怎麼痛苦的就去了。”
扈三娘搖了搖頭,臉色灰白,緊緊地閉了閉眼,“這幾日,淩丫頭一直沒有回來,報官府也沒個準信兒,我一直覺得她就是貪玩,出去野幾天,也就該回來了,沒想到...沒想到...”說到後麵,竟然是再無法說出話來。
過了許久,她勉強穩住情緒,顫聲問道:“是誰?是誰殺了她?”
“現在還不知道。”她搖搖頭,“這也是明少卿來此的原因,隻希望你能分清輕重,積極配合少卿查案,早日擒獲真凶,才能告慰淩音的在天之靈。”
廖三娘有些失神的點點頭,沒有答話,月華看到她那個樣子,也知道多說什麼都無益,隨即離開了這間屋子,帶上門時,吩咐了守門的丫頭等一會兒再進去。
“我還真是多事啊。”她苦笑著自言自語,還是恨不起來吧,即使嘴上說著狠話,但再次走進來,她才發現,這裏畢竟承載了她的少年時代,那些她和阿爹最為輕鬆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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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在這邊心緒複雜,另一邊的明珪卻正在和佳人品茗賞花,好不悠閑。
“看郎君的樣子,是初次到策足院吧,這次有緣得見,盛錦定要好好招待公子一番呢。”盛錦一邊斟酒,一邊微笑著說道,聲音嬌軟甜美,真是讓人骨頭都酥了。
明珪懶散的靠在軟榻上,一手接過美人遞來的酒,仰頭喝下,“美景,美人,美酒,今日明某得償所願,能得到盛錦姑娘的邀請,已是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