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天還沒亮,屋子裏依舊很暗,月光透過窗紙和簾子傾灑到屋內,隱約帶來了幾絲光亮,這個時候,無論是屋內還是屋外都還安靜得很,所有人都在沉睡,隻有月光照到木窗上,投射出的斜斜暗影在輕盈而無規律的晃動著。
明珪是感受到一絲不明的氣息才清醒的,這屋子裏隻有他和月華兩人,他自己的氣息自不必說,月華還在沉睡中,氣息輕柔和緩,而此時卻還有另一道氣息,雖然很淺,但確實是存在的,他是練武之人,本就對空氣中的氣流比較敏感,顯然,那道氣息很壓抑,像是要極力掩蓋下去,但又像那跳動的月光一樣不穩定。
有人在附近。明珪並沒有動,隻是繃緊了身體,同時也在靜靜地調整著呼吸,他不知道那人想要幹什麼,所以隻能以靜製動,在暗中做好準備。
不一會兒,果然有了輕微的響動,是木栓落下的聲音,窗鎖被人從外麵撬開了,緊接著,那人翻身入窗,用極快的身形移動到了屋內,隻是快到床邊時,他有了片刻的遲疑,不是說這兩人是夫妻麼,那眼前這床上床下又是什麼情況?不過他的遲疑隻是瞬間,片刻之後,他舉起了手中的尖刀,準備先向躺在地上的明珪下手。
尖刃刺下,但卻沒有聽到預料中刺入血肉的聲音,那把刀在距離眼前之人喉管一寸的位置停了下來,他想再用力向下,但手卻沒辦法移動分毫,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手腕被另一隻手死死地鉗住,再往下看時,剛剛似乎還在沉睡中的明珪,現在已經睜開了雙眼。
黑暗中,明珪的眼睛如星子落眸,亮的驚人。
“閣下夜半翻窗,擾人清夢,似乎不是君子所為。”
明珪的話剛一落下,那人空閑的另一隻手已經欺到身前,想要一掌拍下,明珪見狀,一手仍舊鉗住那隻握刀的手,另一手橫在胸前,反手格擋,借對方欲攻擊到他身上的力量將自己托起,身子隨即從被中旋出,在空中一翻身,隻是瞬間,已經到了那人的身後,落地的同時,手上一用力,那人拿刀的手便已折斷,隨後,“叮”地一聲,刀子落到了地上,聲音清脆,在寂靜的夜裏激出陣陣回響。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人?”黑暗中,明珪的聲音聽起來冷的讓人發顫。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冷笑一聲,他的右手還被明珪鉗製著,而且已經斷掉,但他並沒放棄,而是迅速調整了呼吸,將所有的力量凝聚到了還算自由的左手上,隻是片刻,那人的左手竟然開始微微發紅,在月光的照射下,那紅色越來越明顯,就像是一塊剛剛從火爐中取出的鐵塊,散發著光亮和熱度,甚至可以透過皮膚看到裏麵粗壯而跳動著的血管。
那隻詭異的紅掌以一種如鬼魅般的速度向明珪襲來,明珪早在那人運功之時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迅速的放開了刺客,將自己的身體壓到幾乎與地麵貼上,靠腳上的力量滑出幾米開外,堪堪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掌,即使如此,手腕仍然被空氣中炙熱的氣流灼傷,衣服被淩厲的掌風劃開,直接在腰上劃出一道傷口。而剛剛那一掌則直接擊到了麵前的木門,“轟”地一聲,木門直接四分五裂的倒在了地上,蕩起了無數塵土,空氣中瞬間彌漫出一股燒焦木塊的味道。
“血掌?!”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身材高大的刺客,如果剛剛那掌是擊到自己的血肉之軀上,他不敢想象自己現在還在不在人間。
“你是血狐的人?”
此時,院子裏突然變得十分吵鬧,門外有火光零零散散的亮起,有很多人舉著火把來了,刺客沒有回答他,隻是依舊從剛才進來的那個窗口翻身而出,臨走之時,回過頭來,陰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他,冷冷的丟下一句話:
“這次殺你不成,下次定取你性命!”話音剛落,人已跳出窗戶,縱身躍到旁邊的屋簷之上,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到刺客已經離開,明珪轉身,快步走到床邊,床上被子已經被掀開,被上還帶著餘溫,本該在這裏的人卻沒了蹤影。
“月華?”明珪心中一緊,他剛剛全副身心都在刺客身上,隻能盡可能拖住那人,不讓他有機會到達床邊,但現在床上卻沒了人,難道是被那人劫走了?
“大人……我在這裏。”略顯虛弱的聲音從暗處傳來,循著聲音,他才看到縮著身體,躲在床後腳與木櫃之間角落裏的月華。
他把她拉了出來,看著一直拍著自己身上灰塵的月華,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剛剛他在那裏邊跟人拚命,邊擔心她的安危,她就在這裏悠閑地躲著觀戰?
月華顯得很無辜,有了前一晚被人下藥的經曆後,其實剛剛睡的並不熟,在明珪說話的時候,她就驚醒了,隻是當時她也沒有別的辦法,用她的話說,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幫他打鬥是絕無可能,通風報信的話,這村裏又哪有會武功的幫手,隻好乖乖的躲在角落,祈禱自己不要被找到,不要成為可以威脅他的人質。
“誒?你受傷了?”理直氣壯地解釋完之後,月華才發現他腰間的衣服上染了血。
“是啊,我剛剛可是差點沒命。”明珪沒好氣的說道。
月華有些尷尬的理了理頭發,她剛剛好像確實有點不仗義了,躲起來是沒錯,但怎麼能這麼不關心自己的同伴呢!
“那個…夫君,我要不幫你包紮一下?”她的聲音顯得很小心,甚至連“夫君”這種避之不及的稱呼都用上了,就是想體現自己滿滿的誠意。
明珪正要回答,卻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逸郎,發生什麼事了?”
明珪看到屋內已經走進了很多人,為首的正是村長王福。
“剛剛有刺客,現在人已經跑了。”
“刺客?”王福顯的很吃驚,“我們這麼個偏僻的小村子裏怎麼可能有刺客?”
其他人顯然也都被這樣的消息嚇到了,紛紛交頭接耳的談論著,想來也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裏,來往的大多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有人可能一輩子都很難進城一趟,又哪裏見過隻可能出現在說書人口中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