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太陽很烈,空氣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將一切籠罩在一種無法爆發的悶熱之中,有些昏昏欲睡,又有些沒來由的煩悶,還有種更加強烈的感覺,很難說清到底是什麼,如果硬要說的話……
不爽,對,就是不爽,李長安覺得自己通身都被這種不爽的感覺包圍著,這種感覺從明珪硬把他拉到這個案子後就開始了,在心底漸漸醞釀著,反複折磨著他的日日夜夜,一直延續到現在。
他在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著堆在麵前的一大堆文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看得完,明明還有這麼多工作要他去做,但每次一看到這些東西,腦子浮現出的卻是那幾件官員被殺的案子,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被殺,這些疑問無時無刻不在幹擾著他正常的作息,倒不是他多有正義感,隻是常人皆有的好奇心使然,現在這樣,案子一日不結,他就一日都不得安寧。
“大人如此嘔心瀝血,真是長安百姓之福。”
逆光走進來的人穿著一襲朱紅的官袍,身姿挺拔,儀態風雅,似乎炎熱的夏日沒有影響他分毫,反倒因為這人的到來讓人覺得心中好似有陣清風拂過。
“明大人終於記得穿上自己的官服了,我還以為你就此沉於溫柔鄉,早忘了還有個案子等著你呢。”
看清來人之後,李長安冷哼了一聲,語氣中也飽含著濃濃的哀怨之感,和明珪合作了幾次,彼此都逐漸熟悉起來,這人看似冷峻,但其實並不太在乎官階尊卑之事,李長安也漸漸地不再以上司視他,說話多少隨意了些,尤其是這次的事情,自己完全是被某個黑心官員坑進來的,所以更沒必要客氣了。
“我可沒偷懶,一直都在查案子,倒是不知李大人有什麼新的進展?”
嗬,嗬嗬,聽聽這話,明明天天都在和月華私會,現在卻在這兒大言不慚的說是在查案?更何況本來他就是被硬拉進來的,主事不查,反倒叫他一個邊緣人士跑前跑後,這還有天理麼?
“沒有進展,我天天都忙得很呢。”
就不告訴他!李長安在心裏狠狠的想著,把眼前的文書推到一邊,自己悠閑地靠在軟榻上,閉上眼睛好似假寐。
明珪沒有理會李長安對他的無禮,很自在的坐到了李長安的對席,拎起一本書,隨意地翻了幾頁之後,才開口說道:
“對,李大人是很忙,七月酷暑,長安是旱的很,像大人這種勤政愛民之人,一定會想各種辦法讓老天降雨吧。”
“那是當……”
話沒說完,李長安就意識到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他突然睜開了眼睛,有些緊張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長安城外,長樂坡旁……”
“哈哈,什麼長樂坡,我都沒聽說過。”李長安突然大笑出聲,打斷了明珪沒說完的話。
“明大人真愛開玩笑,您老人家說的我怎麼都聽不懂呢?來來,讓我們說案子,說案子。”
他直起了身子,一臉諂笑的看著對方,心裏卻絕望的在滴血,他是怎麼知道的?明明都已經很小心了,竟然還能被發現,難道這人一直都派人監視著他?天哪,想想都覺得太可怕了。
明珪似笑非笑的看著瞬間熱情起來的李大人,這就是典型的做賊心虛吧,那日臨走之時他一時好奇多問了一句之前那場儺戲是幹什麼的,結果阿來很爽快的告訴了他前因後果,長安大旱,百姓受苦,這對作為父母官的李長安而言也是巨大的壓力,沒想到他病急亂投醫,竟然找到阿來,讓她幫忙求雨,朝廷是明令禁止官員私下進行巫術活動的,一旦發現,輕者降官革職,重者抄家喪命,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而這種事卻偏偏被他撞到,是該說這世間太小呢,還是該說李長安太倒黴呢?也許是兩者都有吧。
威脅的效果已經達到,他決定還是把話題轉到案子上麵來,所以順著李長安的話頭問道:“李大人的意思是現在案子有進展了?”
“有,當然有。”李長安不住的點頭說著,誰讓人家抓著自己的把柄呢?還是認清現實,乖乖地做苦力就好。
李長安說出自己這幾天找到的一些線索,首先是禮部郎中黃勤,他死於家中,在床上突然斷氣,婢女發現他的時候門窗緊閉,並沒有其他人進入的痕跡,而且身上也沒有其他傷口,就像是突然得病死亡一樣。
“黃勤是一人入睡的麼?他的妻妾去哪裏了?”
“黃勤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懼內,隻有一位正房夫人,而他死的那天夫人正好回娘家,所以臥房隻有他一人,我查過黃勤的家庭,很簡單,基本上不存在家庭內鬥的情況,所以應該不會是死於自家人手裏。”
看明珪沒什麼疑問,他繼續說起了第二個死亡事件,太常丞李奉賢是墜馬而亡,但經過仵作檢查,他墜馬之後其實隻是摔傷了腿,並未受到生命威脅,真正令他死亡的原因卻無法確定,隻是死前他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有路人聽到他喊什麼“報應”、“輪回”之類奇怪的詞語;至於第三件案子中尚書右丞吳敏和的死就更詭異了,自己跳入水中溺死,而旁邊隻有一個守門小兵目擊到,結果那人現在被嚇得瘋瘋癲癲,根本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這三個人,死之前身體有沒有什麼異狀?或者患了什麼病?”
“沒有,都很健康,沒什麼問題。”
“那他們彼此之間是否有聯係?是不是都得罪了什麼人?”
“沒有,這三人平時都沒什麼交集,所屬部門不同,入朝時間不同,我問過他們周圍的親人還有下屬,都說他們彼此間連認識都談不上,更是沒什麼來往的,至於仇人的話,隻能說暫時還沒有查到。”
“所以這三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突然自行死亡,死時並沒有其他人在身側,並無中毒,也無身體上的傷痕,就如我之前猜測的,極有可能是被巫蠱之術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