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狼藉,火光衝天,入目之處隻有四處逃竄的人群,沒來得及逃走的人被無情的利刃刺穿身體,甚至連一聲喊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魂歸西天,鮮紅的血液隨著長刀的拔出傾瀉在褐黃的土壤上,暈開成黯淡的紫紅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一陣又一陣驚悸的哭喊聲如浪潮一般翻湧不絕,一切都好像是地獄深處最殘忍的畫麵。
又一個女人被殺了,那是住在下寨的周家嫂子,周家嫂子做米糕的手藝是一絕,每次米糕做得多了都會給周圍的人送幾份,伴著她總是笑眯眯的麵龐,總是讓人們覺得很愉快。可是現在,周家嫂子再也不能笑了,她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眼神中透露出無邊的痛楚和驚怕,雙手用力按著被刀刺穿的肚子,血水順著指縫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身子再也堅持不住,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巫蓮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拚盡全力不讓自己喊出來,周家嫂子的眼睛還睜著,就像是在和她對視一般,訴說著自己對死亡的不甘心,巫蓮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溫熱的液體在臉頰上肆意流淌,怎麼都停不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
她在心裏拚命呐喊著,詢問著,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苗王大人被人設計殺死,阿爹阿娘雙雙投河自盡,這些難道都還不夠麼?為什麼還要殺死這些無辜的鄉親?他們有什麼錯?
遠處的屠殺還在繼續著,更多無辜的人倒下,更多冤魂在淒厲的哭叫,腳下這片土地似乎已經被鮮血浸紅,更可怕的是,有人顯然已經發現了她……
“看看這是什麼,這裏麵竟然還躲了個小姑娘。”陰森的聲音響起,那人拔出了剛剛殺死周家嫂子的那把刀,一道亮光閃過,她緊緊地閉住了自己的眼睛……
“啊!”
巫蓮尖叫一聲,騰地從床上坐起,眼睛睜得大大的,拚命地喘著氣,過了好一陣才明白是自己又做了噩夢。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方帕子,她卻並沒有太意外,長樂坡雖然荒涼,但經她的改造,幾乎沒有人能不經她的同意擅自入內,隻除了某個人……她順著帕子主人的手看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
“擦擦吧。”
她接過了帕子,是剛剛浸過水的,溫熱的絲帕蓋到自己臉上,緩和了酸澀的雙眼,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是滿臉的淚痕。
“好久沒見你做噩夢了,今天是怎麼回事?”男人坐到了她的床邊,接過她擦好的帕子,動作自然而熟練,像是經常這樣做一般。
“你怎麼來了?”巫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皺著眉反問他。
“我剛回長安,想起好久沒見你,有點擔心,便過來瞧瞧。”男人輕輕地拍著她的肩,直到感覺手掌下的身體抖得不那麼厲害了才放下了手,“什麼時候又開始做夢的?自我走了之後?”
自他離開後,他們幾乎有兩年沒再見麵,一開始是為了避嫌,刻意不去見麵,後來則是太醫署的師傅帶他去蜀南采藥,而這一采,就是一年半,直到上個月,他才又重回長安。
許是太久沒見,雖然沒有阻止他有些逾據的動作,但巫蓮仍是感覺到了一絲不自然,不露痕跡的向床裏麵移了移身子,才又冷著嗓子說道:“做好你的事就行,不用管我。”
“巫蓮?小蓮?蓮師傅?你在生什麼氣啊,怪我太久沒來見你?”男人早已習慣了她語氣中的冰冷調調,並不在意,隻是一個勁的輕聲叫著她,眼神很認真,嘴角甚至還帶著一抹笑。
“叫我阿來!”巫蓮似乎受不了這種太過曖昧的氛圍,一把掀開被子,翻身下床,一直走到離他很遠的地方才停下來,等心跳平靜了一些,才眯著眼打量了他幾下,開口問道:
“賀大人今日似乎很高興?怎麼,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了?”
“賀大人?這稱呼從你嘴裏叫出來怎麼聽著這麼別扭……”
來灝,或者這個現在應該叫賀懷仙的男人也站起身來,走到了她身邊,伸手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身側的她,一杯自己喝,等潤了潤嗓子後,他才變得認真了一點。
“還沒找到,不過太醫署確實是個好地方,來往認識的人很多,我已經在注意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了。”
“那日的人之後有再聯係你麼?”
“沒有,不過我能感覺到他在暗中監視著我,因為我在太醫署太順利了,雖然剛去不久,但很多人都對我很客氣,想必是他提前打了招呼。”
“嗯,你沒有背景,進去必然會遭人懷疑,在沒找到人之前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我知道。”賀懷仙點點頭,準備結束這個話題,“不說這個了,你最近怎麼樣?”
“我?”巫蓮很意外他竟然會問到自己,不過還是很快說道:“我很好啊,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她沒有提在他離開後自己總做噩夢的事。
“是我多慮了,名滿京城的第一巫女怎麼可能過的不好。”賀懷仙笑了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多事,“不過你怎麼也不關心一下我的生活呢?這兩年我給你寄了這麼多封信,你不主動寫給我也就罷了,連封回信都不給我也太冷血了吧?”
巫蓮沒有管他語氣中明顯的不滿,隻是淡淡說道:“你這不是還活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