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正源和李誠對視了一眼,拿出另外一個文件,每次他們做出這個動作,王為民便有一種被宣判的感覺。果然,蔡正源的問題再一次令他陷入了恐慌:“您和承建彙達大廈的張大遠是什麼關係?”
王為民想了想,抬起頭說:“我們……沒什麼關係啊。”蔡正源說:“在張大遠公司的賬戶裏,出現了幾筆現金是直接劃撥到您和您兒子的賬戶,這個操作分別在彙達大廈出事前後均有出現。根據舉報人提供給我們的信息,您和張大遠私交甚篤,兩個人常會有私下的會麵。而且他還告訴我們,與您關係不錯的地產商不止張大遠一個,最近便有一個叫高強的與您來往頻繁。高強參與了規劃局項目的招標並競標成功,而且生態公園選址問題落實在他所承建的項目邊上,都與您有關。是這樣嗎?”
這個在蔡正源嘴裏不斷出現的舉報人,顯然是掌握了王為民很多信息,他恨不能立刻就將其揪出來。但此時他卻隻能先麵對詢問,盡可能給出自己所能做的最好解釋。舉報人所說的這一切,雖然確有其事,但並沒有提供多少證據,王為民死咬住這一點,激動地說:“這全都是毀謗,我認識這些人沒錯,業務上有往來自然就會認識,但我並沒有收受他們任何的東西,這都是他們的臆測,有人想要毀我,這都是誣陷!”
李誠看他情緒開始激動,便安撫說:“您先別急,這件事目前暫不定論,我們已經約談過規劃局的一些相關人員,了解到部分情況是與舉報一致的,但還有部分要進一步論證。”
“對,你們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給誤導了,否則就會讓無辜的人受到傷害,這才是別人的真正目的啊!”
李誠和蔡正源交換了一下目光,表示此次詢問可以結束,蔡正源點點頭,李誠便說:“那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吧。”
離開李誠和蔡正源的房間,王為民的心裏空落落的,他現在最想知道這個所謂的舉報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陷害自己。同僚之中譚天成的可能性本來最大,但他又很快被排除,因為現在的譚天成已經不具備與王為民競爭的實力,很多的情況更不是他所能了解到的。彙達事件之中,一向表現激進的李長榮也引起過王為民的注意,但他又有什麼理由去舉報自己呢?又不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
王為民一邊開車一邊想,差點撞到路邊的行人,被人吼了一句“會不會開車”,他才變得清醒。
把車停在路邊,王為民努力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尋找著可用的人脈,他經營了這麼多年,現在有了風浪,正是用這些人脈的時候,他決不能坐以待斃。忽然,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張暘。
在蔡正源所提到的生態公園問題上,張暘於此事也是有關聯的,若不是高強替他出資擺平了上訪致死事件,生態公園也不能那麼輕易就被安置在芙蓉軒邊上。現在既然這件事已經引起了省紀委的關注,張暘也一定不希望他們在查下去,否則就會揪出這件陳年舊事來。想到這些,王為民的眼裏又閃出一絲光亮來,張暘一定不會對自己坐視不理的。
現在身份特殊,王為民知道自己不能貿然地去市委找張暘,引起別人的注意反而會壞事。他在車裏撥了一個電話,先是張暘的秘書接聽的,王為民報上了身份,他顯然愣了一下。這更加讓王為民確信自己的處境張暘是非常清楚的,否則秘書不會有這樣的反應。電話裏靜音了一會兒,王為民猜想秘書可能是按住話筒向張暘請示要不要接這個電話,過了幾秒鍾,電話轉到了張暘的手中。
“喂。”張暘的聲音顯得非常沉穩,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樣。王為民忙說:“張副市長,我是王為民。”張暘依舊平靜地說:“我知道。現在沒事兒了?”王為民苦笑一下:“怎麼會沒事,事情越來越多了,今天早上我被詢問,很多問題措手不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隻要你是清白的,就不用慌亂,自己先亂了陣腳反而給人有機可乘。”王為民說:“是啊,可是事情總是超出我的預料之外。電話裏說不方便,今天下班您能出來喝茶嗎?”張暘想了一會兒,他也不願意在電話裏講太多,便凝重地說:“好。”掛了電話,王為民的心裏稍微輕鬆了一些,他覺得自己至少看見了曙光。
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張暘下班,王為民才在茶館裏見到了他。看到張暘走進來,他忙舉手示意,張暘卻遠遠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
兩個人坐定,張暘臉色沉重地看了看王為民,“你氣色很差啊!”王為民苦笑著說:“已經兩個星期了,麵臨的問題也越來越嚴峻,每天晚上都睡不著,氣色怎麼會好呢。”“壓力肯定是有的,那你以後還有什麼打算?”“還能有什麼打算呢,依照現在的情形,紀委一定會把我查個底兒掉。之前還一直盼望著過完年可以轉正為局長呢,現在看來……”張暘看著王為民說到一半,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諷自己的天真,也充滿了無奈與辛酸。他明白王為民的仕途極有可能到此終止,這些想法都已經沒有實現的可能,也忍不住為他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