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據說肝癌有存活5年以上的例子,但大多數還是很快就離世了。對於我來說,5年還是5個月意義已經不大,我隻是想弄明白,為什麼不讓我正常地死亡,非得選擇這樣一種非正常的死亡方式。我整天都在琢磨這些事情,越想越悲傷,越想心理壓力越大。心情煩躁的時候,我開始摔東西,我衝著周淩大吵大叫,我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周淩在開始的幾天還能陪著我,後來可能受不了我的消沉和頹廢,也與我大吵道:“你這是幹什麼?你不要作踐自己好不好,有病就去看病,你這樣摔東西又能解決什麼問題?”我大喊道:“不用你管我,你走好了,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還管我幹什麼!”
周淩可能真的受不了我了,而且肝癌在沒有發病的時候,看起來跟好人還是一樣的。我也用不著她怎麼照顧,她在我麵前還會惹我心煩,就又住到了姐姐那裏。
周淩走後,我曾幾次想要服安眠藥自殺,但想想卻沒有這個勇氣。我總覺得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包括杜曉梅和樂樂,我舍不得離開他們。還有周淩,我不忍心就這麼撇下她走了。我就這麼自我折磨著,精神狀態急轉直下,一個人窩在家裏吃不下、喝不下,整個人也迅速消瘦。我知道再這麼下去,即便不會因為得病而死,也會因為自我折磨而死。我必須得走出這種困境才行。恰在這時領導打了幾個電話給我,問我身體康複情況,說如果沒有啥大事就盡快上班,還有許多工作需要處理。我思忖再三,決定還是上班,因為隻有工作起來才能忘卻很多煩惱,越是一個人悶在家裏,越容易走向極端。
上班後,同事們看到我的第一眼都驚呼:“顧磊,怎麼短短幾天沒見,你瘦了這麼多?”我情緒低落地答道:“嗯,大病了一場,肝髒有問題了。”大家都問:“肝髒怎麼了?”我說:“喝酒喝的,喝出酒精肝來了,還有肝硬化的趨勢。”大家都感慨道:“看來這酒還是要少喝,對身體不好的。”我心想,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如果知道我會得癌,就是打死我也不會喝那麼多酒了,可惜這些年一直是在酒壇子裏泡過來的。
正和同事們說著話,我忽然接到了陸局長打來的電話:“顧磊,聽說你上班了,今天晚上有事沒有,我請你吃飯,祝賀你康複出院。”我說:“謝謝你了陸局長,我本來得的就是酒精肝,也喝不了酒,算了。”
陸局長說:“又沒說要你喝酒,吃菜總行?”
我繼續推辭道:“不喝酒多影響興致啊,還是改天。改天等我恢複差不多了,一定陪你好好喝一杯。”
陸局長卻執意堅持:“不!就今天晚上,單位的同事們也都想你了,這是他們的意思,你一定要過來哦。”
我看推辭不過,想想也確實好些日子沒有和原單位的同事們在一起了,就說:“那好,但咱事先說好啊,一定不能喝酒的。”
陸局長說:“你就放心!”
臨近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鄧軍給我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中語氣十分客氣:“喂!顧主任嗎?我是鄧軍,陸局長說是要請你吃飯,我都安排好了,你看是我過去接你,還是你自己開車過來?”
我一聽是鄧軍,心裏立即就有了一種厭惡感,說道:“叫什麼顧主任啊,這才分開幾天啊?就整得這麼生分,聽起來都別扭。”我故意裝出不願意的樣子,鄧軍在那邊聽了一個勁兒地賠禮:“是啊,應該叫顧老弟才對,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心想,真會見風使舵,天生就是一個奴才胚子。
我說:“不用你接了,我這裏有車,一會兒我直接過去就行。”
鄧軍討好地說:“那一會兒見啊!”
撂下電話,我心裏琢磨著,既然這個電話是鄧軍給我打的,那他就一定是辦公室的主任了。看來侯井明還是沒有競爭過他,簡直白精明了一回。
果然不出我所料,到了約定的酒店,大家都落座了之後,陸局長跟我提到了單位科室的調整問題,說鄧軍接替了我的位置,現在是辦公室的主任。我看了鄧軍一眼,他正在屁顛屁顛地張羅著酒席。我又瞟了侯井明一眼,他也跟我對視了一下,無奈地擠出一絲苦笑。我心想這就是機關,永遠都這麼複雜,明爭暗鬥無處不在。
鄧軍開啟了一瓶白酒,他想要給我倒上,我立即攔住了他:“不行,我喝不了酒的,剛檢查出酒精肝,再喝整個人就廢了。”鄧軍執意要給我倒:“少喝點,難得又聚到一起,不喝酒又有什麼意思。”我說:“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連命都沒了。”其實我說這話並不誇張,鄧軍卻不明就裏:“哪有那麼嚴重,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的。”說著還要給我倒,卻被陸局長攔下:“算了,顧磊剛出院,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他就以茶代酒。”鄧軍這才作罷,給陸局長倒了一杯,又按順序給各位科長倒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