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家族在仁壽四年的賀若弼一案中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家主獨孤羅被削職為民,七弟獨孤整被賜死.
不久獨孤羅也病逝了,他痛定思痛,為了獨孤家族的未來,臨終前他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獨孤氏家主不考慮嫡庶,以能者而居,取消了自己長子獨孤宏繼承家主之位的資格.
也正是這個決定,使獨孤家族在反複協商後,一致推選獨孤震為新任家主,而獨孤震是獨孤信的幼子,他的年紀比獨孤宏還小兩歲.
獨孤震沒有讓獨孤羅失望,他審時度勢,意識到聖上對關隴貴族的打擊,他使獨孤家保持一種低調,不準家族任何人去找楊元慶的麻煩,也正是這樣,使獨孤家族躲過了皇帝楊廣對關隴貴族的繼續清洗.
而這一次京城局勢混亂,糧食成了最重要的武器,眼看可以利用糧食武器將楊元慶打得灰頭土臉,給獨孤家出一口惡氣,但獨孤震頭腦清醒,他還是決定放棄這次打擊楊元慶的機會.
他很清楚,這次並不是機會,這裏麵藏著極為凶險的暗流,楊元慶手執尚方寶劍,他的任務不是維穩,而是劍指齊王,如果獨孤家族貿然介入,必將會再次遭受沉重的打擊.
他看出獨孤器雖然做事精明,但對政局的判斷還是有所欠缺,心中不由微微有點失望,有點東西不是他說說就能明白,而是需要一點天賦,獨孤器已經不再年少,他的思想早應該成熟,可他依然不懂,隻能說明他不是從政的料,隻能管管家族產業.
但作為一個長輩,作為家主,獨孤震覺得自己有責任告訴晚輩一些深層次的東西.
“你知道剛才元著來找我做什麼嗎?”獨孤震注視著侄孫.
“孫兒不知!”
“他名義上是來和我講述皇位繼承人的變故,可實際上他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我們獨孤家能站出來對付楊元慶,他甚至還說楊元慶殺秦浩是頭腦簡單的莽夫所為,他真不懂嗎?不!他很清楚,楊元慶殺秦浩是為了奪權,可他還要這樣說,他的用意就是想讓我降低對風險的認識.”
獨孤震才剛剛反應過來,元著並不是偏激,而是用心險惡,想把獨孤家族推到前麵去對付楊元慶,幸虧自己及時中斷了談話,想想都讓他有點後怕,老奸巨猾的元著.
他深深看了一眼獨孤器,又繼續道:“你以為元氏家族沒有對付楊元慶的能力嗎?元氏的財力並不弱於我們,東宮六率府中的那些鷹揚郎將中,元家就有一個子弟和一個女婿,他們完全有實力製造事端,比如屠殺流民等等,可他們並沒有那樣做,元胄被楊元慶暗害,元尚應更是在不久前被楊元慶親手所殺,如此深的仇恨,他們居然沒有出手,他們心裏清楚得很,讓我們獨孤家出手,成功可沉重打擊楊元慶,失敗則能削弱我們獨孤家,可謂一箭雙雕,元家用心險惡啊!”
說完,獨孤震長長歎了口氣.
獨孤器半懂不懂地告辭而去,他有點聽懂了,卻又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獨孤家和元家現在都不敢碰楊元慶?獨孤家明明掌握著強大的糧食武器,卻僅僅隻是警告一下,淺嚐則止.
當年的賀若弼案,獨孤器其實也參與了,他受祖父的委派,觀察楊元慶的動靜,決定獨孤家的行動,但正是他觀察失敗,沒有發現藏在馬車中的晉王,最終使獨孤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正是這個原因,使獨孤器心中既很愧疚於家族,又對楊元慶恨之入骨,這一次糧食危機,他是極力主張對楊元慶動手,但家主的反對使他無可奈何,盡管獨孤器心中還是有一點不服氣,可他卻必須要聽從家主的安排.
獨孤器的府第也是位於寬政坊,那是他父親的府邸,獨孤家的長房之府,獨孤器剛走出大門,卻迎麵看見姚奐匆匆趕來.
“公子!”
姚奐連忙上前施禮,“我剛才去找你,說你還沒有回來.”
“楊元慶給你施壓了?”獨孤器猜到了姚奐的來意.
“是的,他要派兵去查封所有糧鋪,還威脅要殺我,逼我賣糧,公子,我真的沒辦法.”
“該死的!”獨孤器低聲罵了一句.
“最後你妥協了嗎?”獨孤器感覺到了結果不妙.
“我真的沒有選擇餘地,隻得被迫答應將店鋪裏的存糧賣掉.”
“既然你已決定,還來找我做什麼?”
獨孤器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便下台階了,上了馬車,吩咐一聲:“回府!”
馬車啟動,向不遠處的府邸駛去,姚奐望著少主人的馬車走遠,不由歎了口氣,少主人什麼都好,精明能幹,可就是為人太刻薄了一點.
獨孤器的馬車很快便停在了自己的府門前,他走上台階,隨口問門房,“有客人嗎?”
“客人沒有,但薑老爺來了.”
獨孤器一怔,他來做什麼?
門房口中的薑老爺,實際上是獨孤器的嶽父,名叫薑忪,獨孤器有一妻四妾,薑老爺就是其中一名小妾的父親,隴右巨富,曾做過宇文述的假子,大業元年被遷入新都,在京城也是大富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