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皇帝弗蘭茨.約瑟夫,在感受到腳下地板劇烈震動的片刻後,就被訓練有素的保鏢們簇擁著,穿過長而曲折的走廊,來到了安全屋。
“皇後呢?”行進的途中,弗蘭茨.約瑟夫問他的首席副官克羅內維耶。
“請陛下先到達安全屋,之後臣會親自通知皇後陛下。”克羅內維耶伯爵咬緊牙關不鬆口。他並不是對於皇後的安危漠不關心,而是因為奧地利皇室的安全措施乃是皇後親自製訂的,要求安全保衛人員在任何時刻都必須以皇帝弗蘭茨.約瑟夫的安全為第一考量,必須要在皇帝陛下的安全得到充分的保證後,才輪得到皇後、皇儲以及皇室其他人員。
這也是為什麼克羅內維耶伯爵起初很是瞧不起皇後,現在卻對皇後敬佩得五體投地的原因之一。皇後陛下果然是對皇帝非常忠誠、愛護的,這一點誰也比不上她。
然而奧地利的皇帝陛下很不喜歡他的首席副官的回答。他憂心忡忡,擔心親愛的茜茜會受到傷害,他幾乎對這樁突如其來的事件的本身不大關心。
隨即,皇帝想到了他的孩子們。他吐出一口氣,非常焦慮:“皇儲呢?”
“臣已經派人去找皇儲殿下了,請陛下不必擔心。”說是不必擔心,可是克羅內維耶伯爵額頭上的汗滴漸漸密集起來。這是前所未有的嚴重威脅!不僅僅是皇帝夫妻麵臨危險,還包括了皇室繼承人!太可怕了!光是想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克羅內維耶就已經覺得兩眼發黑,全身無力——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恐慌,一絲都不能。多少人都盯著他看呢,容不得絲毫大意。
弗蘭茨.約瑟夫不悅的抿著嘴唇。皇帝是個溫和的人,極少直接表露不滿,他臉上最常見的是和煦的微笑,幾十年來溫暖了多少臣民的心……而在今天這個聖誕前夜,他卻流露出了強烈的不滿與擔憂。他很失望——對匈牙利失望,對匈牙利人失望。他以為經過多年來的懷柔與妥協,馬紮爾人會放棄那虛無縹緲的所謂的獨立,可是……似乎怎麼都無法使得他們滿意了呢。
奧地利皇帝在奧芬王宮的地下安全屋內,不由得想到,也許,之前針對匈牙利的一係列優厚政策,真的是太寬容了,以至於他們根本不曾珍惜呢……
親愛的茜茜……
孩子們……
弗蘭茨隻覺得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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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羅內維耶覺得頭很痛,口中發苦。他茫然接過一名侍從遞過來的水杯,將杯中冰涼的液體一飲而盡。
不是酒,這時候怎麼還敢喝酒。他不是皇帝的父親,那位受人敬愛的卡爾親王,能夠隨時舉出用可愛的杯中物來緩解情緒的理由和必要性。他更願意有個清醒的頭腦,好讓他能夠從目前十分糟糕的狀況中,理出一條頭緒來。
克羅內維耶伯爵很清楚,自己不算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之所以能夠成為皇帝的首席副官,除了他出身於奧地利為數不多的最高等的貴族家庭之外,還因為他的前任,深獲皇帝信任的格呂內伯爵迫於輿論的壓力,被免去了皇帝首席副官的職位。他從接到委任狀的那一刻起,就明白到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取代格呂內伯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他是個謹慎的人,當然,皇帝的首席副官總是一些身世上等性格溫良的紳士,他們的實際作用大概相當於皇帝的私人秘書、皇帝與議會的聯絡人、皇帝個人生活助理等各方麵的結合體——有時候,比如格呂內伯爵,甚至充當了皇帝的私人心理醫生這樣重要的角色。克羅內維耶自認為自己就算有格呂內伯爵的聰明才智,也很難做到像他那樣對皇帝有著難以說明的影響力。
於是他決定,盡量做一個能夠讓皇帝陛下在各方各麵都感到舒適的首席副官。
實際上要做到這一點,也不算很困難。皇帝是個總是想著“盡量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的老好人,而皇後呢,又是一切以皇帝為重的,可以說在大部分情況下,克羅內維耶相當輕鬆——皇後不與皇帝同行而在外出遊的時候,更是如此。
所以實際上,克羅內維耶伯爵缺乏處理突發事件的經驗。
不是經常都能遇到這種可怕的難以控製的場麵的:偌大王宮聚集了匈牙利門第最為高貴的貴族們,而誰都不知道到發生了什麼……麵對未知的恐懼,人們總是最恐慌的。
在安全屋門口,他遇到了匆匆趕來的亞曆克斯.馮.瑞恩伯爵。
“您怎麼樣了?皇帝陛下怎麼樣了?”亞曆克斯麵色很不好。
“皇帝陛下無恙。”克羅內維耶驚魂未定,“您怎麼樣?您身上……”亞曆克斯脫了外套,禮服襯衫的雪白袖子上,沾了大片血跡。
“哦,這不是我的血。”亞曆克斯很快反應過來,“我遇見了安德拉西小姐,她被水晶吊燈砸到了,我送她去了安德拉西伯爵那裏。皇儲也跟安德拉西伯爵在一起,因為現在外麵太亂,首相認為目前皇儲還是不要隨意走動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