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3 / 3)

“可惜拉斐爾隻活了三十七歲,而且死在他生日那天。”林森嘲弄地說,“藝術摧殘生命。”

慧慧心裏湧起悲哀,剛才那愉快被衝得蕩然無存。三十七歲,正是成熟和收獲的年齡。慧慧猛地想到林森,她腦中恐懼地閃過:林森可能在這個年歲隨時死去。立刻她一陣顫栗,手腳冰涼。不,一定要和林森結婚,然後好好照顧他。慧慧轉過頭使勁看著林森。

一幅《街頭夜景》把林森的腳釘在地板上了,他心裏湧起股巨大的衝動。他的眼睛凝固了。好畫!林森在心裏歎道。鮮明的色塊,躍動的線條,構成激越而平靜的旋律,色調單純強烈而響亮,昏黃的街燈,散滿微光的路麵,襯托出一個半裸的少女,明暗對比的強烈色塊,粗獷有力躍動的線條,強烈誇張的手法,表現出少女的安祥平靜。星空下向遠處伸展的深藍和紫色的街道房屋,不用黑色而是用冷調的藍,青蓮,紫色畫成的夜景,充分表現了星空的神秘感。

噢,德拉克羅瓦,法蘭西的驕傲,你開創了一代新的畫風,謝謝你。

“這幅畫好嗎?”慧慧疑惑地問。

“藝術價值很高。”

“我一點不喜歡,你看這姑娘畫得多醜。”

“不,看印像派畫要從另一角度理解。”

林森忽然覺得這幅畫的色塊都凸起了,驚人的表現。

“這幅畫的畫法是學誰的呢?”

學誰的呢?雷諾阿?畢沙羅?西斯萊?塞尚?有點像但又都不像。

“對,學高庚和凡高的。”

林森忽然想起凡高畫的特點:色塊凸起,色調單純。

“凡高?就是那個把自己耳朵割下來的神經病?”

林森沒有回答,他的心被重重地刺了一下。凡高的那張曾使他嚇一跳,但從此就刻進他腦中的自畫像又出現在林森腦中。林森又一次想起了凡高那句充滿力量的話:

“我所描寫的,第一是人道,第二是人道,第三還是人道。”

噢,凡高,你卻割下了自己的耳朵,三十七歲割開了自己的腕脈……林森長久地沉浸在悲壯之中。

這次畫展,林森感覺水平一般,有思想深度的作品不多。他有點感歎:偌大個東華市,中國的藝術之都,畫展竟是這樣水準。

林森忽然覺得衛缺少活潑的筆調和誇張的技法。活潑和誇張從某種意義上講更容易突現苦難。他馬上給衛打了個電話。

“衛,看畫展了,《路》不錯,我覺得你是不是注意筆法的活潑和誇張?……”

5月24日。心情如常。沒有激情,甚至還有些麻木。如常的讀書,寫些思考,寫些想寫的文字,或者寫首詩。這時候能寫詩我自己覺得奇怪。詩應該在有激情時才寫得出來的。到時間還是打開郵箱,看慧慧的信。

慧慧回信:我向往愛情,而且沒有真正享有過,才會和你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投入了。這種戀愛也許不需要帶著成家過日子的目的,可以不顧及身外物,更全身心地投入。你難道沒感覺到,我是真的投入過嗎?你說我不需要愛情,你真是不公平。有個感覺,你總是把問題推卸在我身上,好幾次了。你也有這樣的本領(作家麼),讓我每次覺得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在欠你。如果你沒興趣再和我聯絡,你就直說麼,我絕不會說你在虧欠我,本來這就是互動的,即使你現在另與他人交往,也與我無關,我不會再生氣。

我在想,你要的愛情是怎樣的,像圍著太陽公轉的行星?甚至不允許有自轉。你妻子很忙,天性不夠浪漫,也許是她的幸運,所以她不會有精神上的疲憊和痛苦。我們能不能坦誠地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你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愛情?

可以先告訴你我的需要,約束我注重精神戀愛的,是對家庭孩子的責任,和萬一被發現會破壞目前還算舒適的生活的恐懼感,我沒諱言過你帶給我的肉體的歡愉和渴望吧,但風險成本太高,我就覺得不值了。為了肉體享受,我做不到不顧一切。我們單位曾有兩個人婚外戀,兩人好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後來女的老公知道後把男的打了一頓。女的被調走了,在一個小單位做,收入銳減,買房不久,還貸都吃力,男的因為給以前的局長開過車,通了好多路子,調離一段時間後才回單位,但出事已經影響了兒子的中考。

我認為精神戀愛最多是思想犯罪,思想也要被束縛,就沒有自己的靈魂了。所以我對你的比喻非常憤怒,其實現在還耿耿於懷,不僅因為用詞的侮辱性,還因為你潛意識裏是想約束我在精神上與外界的溝通,我說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