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周圍一片死寂。
我用頭頂著腐爛的屍體,屍油流滿脖子,環望四周沒任何動靜。我像一座移動的墳墓,在死亡的懷抱裏不停地挪動的自己的位置,手指不停地往外滲著血,軍刺掛在腰間。離我50米處有輛被焚燒廢棄的吉普,周圍看不到任何人,從地麵上的痕跡來看,應該經常有人出現,我快速移向吉普,半蹲著身體打開車門,窩在裏麵,等待時機。
等待是一種痛苦,不知等待出現的是什麼,德軍越來越多,被關押的不光有中國人,還有蘇聯人、猶太人、吉卜賽人,他們就像僵屍,腳步生硬,表情呆滯,有的腦袋被人切得隻有半個,臉上沒有完整的地方,能看見肉裏麵的骨頭和骨頭上落滿的蒼蠅。烏鴉在頭上發出難聽的聲音,德軍站在遠離他們的地方悠閑地抽著煙,該死的黑貝吐著紅紅的舌頭和德軍站在一起,我如同置身魔窟,一切都是那麼恐怖。
我仔細尋找那雙眼睛,渴望他的出現,他終於出現在了鏡頭裏,他在人群外麵,背對著德軍蹲在地上,警惕地環顧四周,這更加堅定我的判斷,他是一名軍人,一名優秀的軍人。他們的眼神空洞、迷離、迷茫、憂鬱、絕望、失神、哀怨,他們熟視無睹得像失了魂的僵屍。軍人不到生命最後時刻絕不放過任何希望,他的目光掃向這邊,我做了一個細微的動作,把手指節輕輕地探出車窗動了動,動作小得幾乎連我都感覺不到,但,那雙眼睛就像發現第二次生命,變得更加敏銳。
他一邊斜視著德國士兵,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樣子笨拙,腳步蹣跚,在距離我20米的地方麵對著德軍坐下來,不時的在身上胡亂地撓著癢癢,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是有意的用手語告訴我,讓我原地不動。在這樣的環境中,他依然保持著軍人應有的反應和判斷。當他發現有人進入這個所有人都想出去的地獄的時候,命運將再一次發生巨變。
天啊,是連長,他怎麼會在這裏?王光、劉偉、江海、趙陽、馬軍他們去哪裏了?難道也被俘虜了?很多問題在我腦海裏盤旋,等救出連長什麼都明白了。人走到絕境沒得選擇,忍痛割愛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整個世界把你拋棄,隻有把自己交給命運主宰,把腦袋重新洗幹淨,讓我們重新來過,重新感受人生,生命隻有一次,但態度卻能重新修正,人活的就是一種態度。
等待付出的不僅僅是時間,內心的煎熬就像有東西把你腐蝕,周圍的一切都處於原始狀態,生命在這裏得到了另一種詮釋,每個人都像動物,對任何事情要用冷靜的頭腦分析,這是人類和動物的唯一區別。黑暗中,有黑影移動,速度很慢,動作卻很矯健,終於,黑影來到車旁。
“連長,我是小三兒啊。”他做了一個住嘴的動作。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先聽我說,這是我標的地圖,裏麵一共有136名戰俘,9名醫生和政治犯(加我在內),156名德軍,9條狗。”連長壓低聲音。
“連長,你是怎麼進來的?”我不解地問。
“說來話長,沒時間了,你趕緊回去吧。”
“地道在屍體地下,要不你先跟我逃出去?”
“不行,要是敵人發現跑了一個,所有的人都得遭殃。”
“顧不了那麼多了,逃一個是一個。”
“一塊進來的,一塊出去,我要帶他們回家。”
“下次什麼時候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