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這根,下次該抽子彈嘍。”我歪頭看看毫無血色的女人。
“你叫什麼名字?”
“珍妮。”
“很好聽。”
“你呢?”
“小三兒。”
“一二三四的三?”
“嗯。”
“怎麼了?”
“很好聽。”
“你是第一個說我名字好聽的人。”
“就你一個人嗎?”
“不是,還有很多弟兄。”
“他們在哪裏?為什麼不來救你?”我看看天。
“他們最好不要來。”我努力說出這句發自肺腑的話。我需要子彈,需要子彈,我努力朝屍體爬去,抓起槍就像抓到生命,拿到槍就等於拿到生死符。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感受,身體裏流淌的血都帶有硝煙的味道。我努力從地上站起來,扶起珍妮。
“真是不可思議。”
“沒什麼不可思議的,在哪倒下的在哪站起來。”另外一道街上槍聲大作。
“我兄弟來了。”
“在哪呢?我怎麼沒看見啊。”
“一會,一會就看見了。”
另外一條街上,左輪左右開弓,忙得不亦樂乎。
“三兒,三兒。”
“怎麼樣,來了吧?”我趕緊幾步朝對麵挪去。
“這兒呢,鬼叫什麼。”他就是裝滿子彈的槍,有了他就有了希望。左輪朝這邊走來,他的臉被炮火熏得麵目全非,眼睛亮得像燈泡。
“嘿嘿。”
“笑什麼,啥時候弄了個娘們兒?”
“嘿嘿。”
左輪背後出現兩條黑影,情急之下,我忘了肩膀的疼痛,舉槍射擊。事情就是這樣,你有幸殺死一個人,但未必有幸殺死另一個人;有幸躲過一顆子彈,但未必可以躲過另一顆。來自街角的子彈打在我身上卻沒有知覺,身體飄忽到天空,我想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他奶奶的。”左輪發瘋似的大罵祖宗,轉身把他幹掉。
“三兒,三兒,你不能死,不能死。”鮮血染紅了我整個胸膛,該死的子彈停在胸腔裏,左輪在我身上來回翻著傷口。
“我解脫了。”
“不,你不能死。”
“誰讓你回來的?你不該回來,你害死我了。”
“對,是我害死了你,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沒法找我算賬了。”左輪從來不會哭,這時更不知道眼淚來自哪裏,我感覺眼淚落在身上。
“希望都死了,哪來的活路。”
“沒死,你是死不了的三兒。”
“看來,我是回不去了,指望你們了。”
“別說了,我帶你走,咱回家。”左輪背著我朝街的盡頭走去。
“帶上她。”我抓住左輪的衣角,左輪看看倒在牆角昏迷的珍妮。
“好,好,帶上,帶上。”左路艱難的行走在滿是屍體和鮮血的街道。我再一次看到那個集中營裏的野長和那群該死的家夥們,他們在向我招手,對我微笑。